修持要旨——定
隨著佛學、佛教的恢復和發展,學習佛學和親近佛教的人越來越多。在這一大批的人中要求修持佛法的人也是與日俱增,筆者就常常遇到一些迫切要求通過修持而證法的人,在這些人中以青年和青年知識分子居多,這是一件可喜之事,也是佛法應世的殊勝因緣。但由於佛學、佛教的恢復、發展很快,佛學教育明顯跟不上,於是修持的指導與實際需求的矛盾問題就尤為突出。比如筆者手中常年有佛學、佛教雜志十數種,但真正講修持的、有修持的文章都極少。這樣一來造成大多數學佛人特別是居家學佛人,對如何修持心中無底,把握不住,不敢上路。由此因緣促成筆者起心作這樣一篇修持之文。
修持是任何一個學佛人通達佛理,透悟佛法不可逾越的必須階段。即便是以多聞第一的阿難,也是在釋迦牟尼涅槃後親身修持才得以佛果。為什麼要修持?是因為我們身心有無數無量的妄想、執著,必須要通過修持來清除。修即是修正、修行,持即是把持,把持什麼,把持佛理,以佛理的正念、正信、正見來消除一切自我的妄念與執著。修持的方法很多,《楞嚴經》中集中介紹了諸羅漢、菩薩修持悟法的二十五種修持方法,除此之外佛學中還有八萬四千法門之說,這實質上是表明佛法修持的最大方便。但無論選擇什麼樣的修持方法,走什麼樣的修持之路,修持都有一個核心,有一條主線,也即是要旨——定。
為什麼說定是修持的要旨呢?因為生命的本體、本心在定,世界、宇宙的本體在定,宇宙中的萬物萬像都是這個所謂本體的動像。也正是因為這個道理,唐代著名高僧惠能聽師誦《金剛經》時,一句“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使其大悟佛法,成就為一代宗師。什麼是應無所住?那就是定,是大定之境。眾所周知佛學修行總體上有戒、定、慧的要求,在這三字中實質上核心是定,為什麼?什麼是戒?戒即有所為,有所不為,以此規范自己的一切行為,善化自己的內心,使之達到內心的安寧。由此看修戒就是為了定,戒是定的基礎。而定又是慧的必須,因為只有定才有慧,對此惠能大師教誨說:“定慧一體,不是二。定是慧體,慧是定用。即慧之時定在慧。即定之時慧在定。”想有大智大慧嗎,那必須有定。大師還比喻說:“猶如燈光。有燈即光。無燈即暗。燈是光體。光是燈之用。名雖有二,體本同一。”(《六祖壇經》)。對定之說,釋迦牟尼在《四十二章經》中明確指示:“無著得道”什麼是無著?無著就是定。佛祖還在該經中說“汝等比丘。若攝心者,心則在定。心在定故。能知世間生滅法相。是故汝等,常當精勤修習諸定。若得定者,心則不散。譬如惜水之家善治堤塘。行者亦爾。為智慧水故,善修禅定令不漏失。是名為定。”想通曉世間一切生滅之法嗎,那必須有定。佛還在《楞伽經》指示:“若菩薩摩诃薩,欲知自心現量,攝受及攝受者,妄想境界,當離群聚習俗睡眠。初中後夜常自覺悟修行方便。當離惡見經論言說,及聲聞緣覺乘相。當通達自心現妄想之相。”這裡的所講的自心現量是佛學唯識學中所指的生命中的三識之一,一是真識,即如來藏識,儲存一切業;二是現識,顯現一切對境;三是分別事識,分別一切顯現對境事物。這雖是從唯識的角度來講修持的,但我們也不難從中看出要究竟其現識,還必須離群索居,不為習俗所拘,並遠離一切外道經論言說修持,才能通達自心現識以及現識所起的妄想之境。因此無論學佛人是操行什麼修持方法,是走什麼修持途徑,要悟佛法,要通達經義,要修有佛果,其基本點都是在修定。這也是萬法歸一的基本理義。
如此一說似乎佛法的修持就明朗了,就簡單了,但就是這麼一個定字不知從古到今難倒多少英雄豪傑,使多少學佛修持人談定而歎息。這又是為什麼呢?因為定太難了,沒有親身修持過的人也許對此沒有什麼體驗,而親身實踐修持過的人就會真正感到求定是一件大大的難事。這就是佛學、佛教史上學佛人無數無量,而悟法者九牛一毛之緣故。
為什麼修持定就如此之難呢?這是我們欲界生命的習性所決定的。欲界生命的基本特點是有貪欲,以色、身、香、味、觸五欲而生,生命中與此相應的眼、耳、鼻、舌、身從來都是放縱於五欲,使生命無始以來積下了無以數計的習氣,這些習氣藏於心識之中,形成一種慣性力,遇境就起念分別,使生命受這種慣性力的牽引,不得自由。故而釋迦牟尼在《佛遺教經》中說:“當制五根,勿令放逸入於五欲。譬如牧牛之人,執杖制止也。不令縱逸犯人苗稼。若縱五根,非惟五欲,將無涯畔,不可制也。亦如惡馬不以辔制,將當牽人墜於坑坎。如被劫賊,苦止一世。五根賊禍,殃及累世。為害甚重,不可不慎。是故智者制而不隨。持之如賊,不令縱逸。假令縱之,皆亦不久見其磨滅。此五根者,心為其主。是故汝等當好制心。心之可畏,甚於毒蛇、惡獸,怨賊,大火越逸,未足喻也。譬如有人,手執蜜器,動轉輕躁,但觀於蜜,不見深坑。譬如狂象無鉤,猿猴得樹,騰躍踔踯,難可禁制。當急栓之。無令放逸,縱此心者,喪人善事,制之一處,無事不辦。是故比丘,當勤精進,折伏汝心。”從釋迦牟尼的這段教誨我們不難看出,五根攀緣的習性是極重的,然其攀的根本又是在人的一顆妄心,因此求定之人首先要設法制心於一處,如栓牛鼻子一樣,使紛亂的妄心安於一處而不至於縱欲不止。由此我們說修定,實際上無論是參,是念,是聽等等修持方法,實質上都是在走一條由止到定的路。由此要達到沒有任何心念,沒有身體的任何感覺,也不再有身體的任何障礙,但自己又是十分清醒的,可見這在實際修持中是很難達到的,而且即便抵達如此境地,也只是到止的境界,還需再進一步才是定境。可見修持定不是一碗容易吃的飯,需下大力。
那如何是定,如何修持定呢?對此幾乎每一個真正悟法的過來人都有許多明確的指示,比如惠能大師曾有教誨說:“外於一切善惡境界,心念不起,名為坐。內見自性不動,名為禅。”(《六祖壇經》下同)。還說:“何名禅定。外離相為禅,內不亂即定。外禅內定,是為禅定。”又說:“本性自淨自定。只為見境,思境即亂。若見諸境心不亂者,是真定也。”由此我們也會想到觀世音菩薩的修持方法:“初入聞中,入流忘所,所入既寂,動靜二相,了然不生。如是漸增,聞所聞盡,盡聞不住,覺所覺空,空覺極圓。空所空滅,生滅既滅,寂滅現前,忽然超越世出世間。十方圓明,獲二殊勝。一者上和諸佛本妙覺心,與佛同一慈力;二者下合十方一切六道眾生,與諸眾生同一悲仰。”(《楞嚴經》)。觀世音就是依此修得圓通法門的。觀世音這個修持方法,雖然文字不長,百來個字,但已表述得十分透徹。如何是“動靜二相,了然不生”?那就是定,是定境。只有達到“動靜二相,了然不生”以後才有後來的圓滿。觀世音在這裡不僅將其修持的方法一一作了介紹,而且在文中將每個修持階段的境地,都作了十分詳盡的表述。這不僅為我們修持人指出了一條實踐之路,而且使我們在實踐修持中,能更好地把握進程,驗證自己修持所得。故而,如來十分贊歎觀世音的圓通法門,據《楞嚴經》記載,文殊師利法王子奉佛慈旨,贊歎觀世音此圓通法門:“此方真教體,清淨在音聞。欲取三摩提,實以聞中入。離苦得解脫,良哉觀世音。”而且他還說:“未來學佛人,當依如是法,我亦從中證。”他還贊歎:在諸多修持方法中“觀世音為最。”(在這裡需要強調的是,修持方法本無優劣、高下之分,完全以自己的佛緣而定,釋迦牟尼在此稱“觀世音為最”是從耳根的功能而說的,有心者可讀《楞嚴經》以了知詳情)。對於如何修持定釋迦牟尼曾教誨說:“欲求寂靜無為安樂,當離愦鬧,獨處閒居。靜處之人,帝釋諸天所共敬重。是故當捨己眾他眾,空閒獨處。思滅苦本。若樂眾者,則受眾惱。譬如大樹,眾鳥集之,則有枯折之患。世間縛著,沒於眾苦。譬如老象溺泥,不能自出。”(《四十二章經》)。這一段經語對於如何修持定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了。
對於修持要旨是定之說,也有人持不同的見解,認為那是禅宗的修持方法,不是其他宗派的修持方法,這明顯是一種偏知偏見。其實無論是淨土宗的念佛,還是禅宗的打坐,也還是天台宗的止觀,也還是其他宗派的修持都是在求定。至於采用的是煉氣、煉身、看光、聽聲、聽息、以及一些其他等等,那都只是一種方法的不同,方法只是到達目的的一種途徑,不是根本,根本目的是定。這如同我們要去某個城市,是坐飛機還是坐火車,是坐輪船還是坐汽車,或者是步行那由去者隨緣而選擇,這都只是通達那城市的方法。有修持淨土的朋友說,他們是一心念阿彌陀佛,求阿彌陀佛接引升往西方極樂世界,並非是在修定。這明顯是見地上的偏差,從表面上看好象這種說法占理,是這麼回事,其實不然。我們不妨看看佛經上是如何指示的。《阿彌陀經》說:“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聞說阿彌陀佛,執持名號,若一日,若二日,若三日,若……七日,一心不亂,其人臨命終時,阿彌陀佛與諸聖眾,現在其前,是人終時,心不顛倒,即得往生阿彌陀佛極樂國土”。這裡的“執持名號”是一條什麼樣的修持之路,是萬念歸一念之路,也是一條修“止”的路,由止到後來的“一心不亂”,“心不顛倒”,這是一個什麼境界,是一個定境。當然,如是之境只有親身體證之人才有體驗,一切言語表述皆不是境界本身,這也正是佛學中所說的法不可說,無法可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