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識本心 學法無益
劉先和
不識本心，學法無益。這是禅宗五祖弘忍大師的話，出自於《六祖壇經》。弘忍大師是在惠能悟法之後，有感而發，說出此言。我過去讀此經時，曾多次讀過此句，但對此句不甚在意，一晃而過，似乎沒有什麼感覺。後有一次讀經，讀至此句時，猛然停在此句之上，似有所感，頓時深感弘忍大師真是一語道破天機。此語真好比一塊界碑，將學佛人格成兩部分。過此界碑者，為人門人；未過界碑者，為門外之人。
如今學佛人是越來越多，這是佛法的殊勝因緣。但放眼一看，絕大多數在佛門外打轉，進不了門，過不了這塊界碑。原因何在?就是不識本心。必有人對我的此話有所不解，不識本心，怎麼就可以說是在佛門之外呢?這是因為不識本心者，學佛幾乎都是向外求佛，用力在外。如此下力，不說是今生今世難以見佛，就是千百世也不可能見到佛。這就好比是一個要回家的人，連家在哪裡都不知曉，一直朝不是家的地方去著力，方向都不准，如此下力如何能到家；豈不越下力離家則越遠?利害關系就是如此，並非危言聳聽。
既然識本心如此之重要，那麼如何才能識自本心呢?我以多年的學佛修持體驗所知，根本在通達佛理。而我又以為，通達佛理的關鍵，或者說最有利的途徑是讀佛經。對於常人來說，讀佛經有兩大問題，應該值得注意。第一，去除知障。我們在世間生活了數十年，具有一定的世間知識，也養成了自己固有的一些思維方式，以及認識世界，認識生命，認識人生的許多觀念，還具有許許多多的習性。這些都是學佛通理的障礙，必須捨去。若是帶著這些眾生之見不放，要想深通佛理是絕不可能的。這好比是建房一樣，只有在空地上才可能建房。即便是舊城改造，也必須是先拆了舊房，平了土地，才可能在空地上建新房。我自身就有這個體會，我四十歲接觸佛學，過去也讀過書，學過哲學。開始學習經書時，老愛用自己掌握的知識去作對照，越對照越糊塗。後來自己改變了學習方法，放下自己的一切所有，接受佛理。並反過來用佛理去認識世界，認識生命，認識人生，此時才知佛理之透徹，佛理之光輝，佛理之智慧，真是言語無法表達。第二，堅持不懈。佛經好比是一把鑰匙，用它來打開我們的心智。但用這把鑰匙也並非一擰就靈，因為我們這把心靈的鎖生銹了，得用油來泡一泡，將銹浸泡掉了才能打開。這個銹就是我們的妄知，因為妄知太重，無明太厚，遮住了我們的本心，迷住了我們的心智。要去除這些無明與妄知，不是一日二日可以辦到的，必須經過相當的一段時間來清除。堅持讀經就是最好的清除方式，用佛理作清洗劑，不斷洗刷我們被污染了的心靈。初讀佛經也許會覺得枯燥無味，讀不出什麼滋味，這是眾多讀經人都有的一種感覺。但只要堅持不懈，堅持讀，堅持解，必會有無數無量利益。我自己就有這樣的體會。
我起初讀《金剛經》時，就感到這部經，文字重復，語言哕嗦，一個意思翻來覆去地說，而且也不見說出個什麼名堂出來。總覺得讀起來沒有什麼意思，也體會不到什麼東西。但好在我當時心中有一個信念，總覺得這樣一部經既然流傳了二千多年，度化了無數無量的人，總有其奧秘之處。也正是這樣一個信念，支持著我不斷讀下去。讀來讀去，還真讀出點名堂出來。以後，我是人到哪裡，經書就帶到哪裡。再到後來，我索性將經文全背誦下來，日日誦讀。直到現在，我仍是天天跏趺上坐，心誦《金剛經》，從不間斷。
學佛都期盼開悟，開悟是什麼?開悟就是識自本心。不識本心，叫什麼開悟。開悟得有機緣，想有機緣就得有付出，沒有付出，哪來得收獲?如今有不少學佛人，特別是文化人，喜歡讀公案，參公案。這不能說是錯，如果說你恰好有參公案的心結，那是你的佛緣。如果說你無此心結，非要以別人的果為自己的因，那不知你是為別人修，還是為自己修。我們知道，虛雲大師是喝茶受人添水時，不慎被開水燙手，茶杯掉到地下而開悟的。這是虛雲的機緣。如果我們要將此機緣當成自己的機緣，恐怕滿手被燙起泡也是枉然。佛學裡不是講要不貪、不瞠、不癡嗎?若是非要將別人的機緣當成自己的機緣，這就是癡。學佛人各自有各自的因緣，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心結，各有各的機緣。故而，我主張走自己的路。我記得佛理中有這樣一句話：叫，依法不依人。好好體會，很是有道理。還有的人，讀了幾本佛經，會說幾句佛語，也還說得出幾句有點哲理的話，於是以為這就是開悟了，這就是得法了，這好比癡人說夢。識自本心之人，言下便知，何須思量。識自本心是一個實踐的過程，不是光想一想思一思，或者說多讀幾本佛經，多懂得一點佛學的知識就可以成就的。《四十二章經》指出：“博聞愛道，道必難會。守志奉道，其道甚大。”佛在這裡說得再明白不過了，一切有志識自本心者須仔細體會。
最後，我還得強調一點。弘忍大師說“不識本心，學法無益”是在惠能悟法之後而說的，這是處在一種特殊的境地。也可以說是弘忍大師當時有感受而發，這足可見弘忍大師當時傳法的心思。這一點，讀者從經文前部分中足可以見到，不用我多說。這並不能理解為，不識本心，就不用學法，即便學法也是無用的。孰不知，不學法，不通理，又何以能去識自本心?弘忍大師之所以這樣說，是為我們指出一個下力之處，指引一個學佛修持的方向。對此，惠能在第一次說法時，曾作過生動的比喻。惠能說：“世人終日口念般若，不識自性般若，猶如說食不飽。口但說空，萬劫不得見性。終無有益”(《六祖壇經》)。一個人若是餓了，進得飯店，拿著一張菜單老在那裡念，能飽嗎?顯然不行。不識本心，學法無益，亦復如是。錯怪了祖師之意不打緊，誤了自己可是大事。
老老實實學佛吧，必有識自本心之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