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1998年發高燒一直持續到1999年才結束,也正是這兩年——二十世紀的最後兩年,才是我心態轉變為成熟的兩年。
在1998年高燒達到頂點時,沖涼水澡、吃藥,一點兒用也沒有,整個人燒得都萎縮起來了,眼前一片模糊,眼睛失去了清晰度。內心的焦躁猶如萬只蟲子在爬動,在撕咬著我。兩只手不由自主地在心窩上亂抓,最後抓破了皮也不管用,把風油精擦在抓破皮的傷口上,涼飕飕的,心裡才好過一點兒。由於長期發高燒,自己摸索出了一套經驗,高燒一來,我不再是吃降火藥,而是吃發汗藥——增加溫度,全身的高燒隨著發汗排出去了。
1999年秋季的一次高燒是最嚴重的一次,也是三年閉關的最後一次高燒。當時燒得渾身出現了水疱,痙攣(俗稱抽筋)得整個人直不起腰來,腿也伸不直,眼睛也模糊了。盡管是在高燒,但給自己規定的靜坐時間——每天十八個小時,還是照樣堅持完成。當時只有一個信念:萬行生病可以,“我”是絕不能跟著萬行一起生病的。
有幾天把萬行折磨得實在受不了,只好讓“我”——靈體——離開身體,跳到一邊看萬行受苦。這樣試了幾次,好過了一點兒,但還是解決不了根本的痛苦。高燒是已經習慣了,影響不了我,只是又加上了焦躁、萎縮性抽筋、顫抖,使我無法靜下心來。下坐後兩條腿走路直打顫。雖然眼前的境界,光亮度隨時可見,但已經不感興趣了,這並沒有減輕高燒的痛苦。當時真想往生算了,當我試著念動真言中的“吽”字,想一走了之時,頃刻間便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業力拉住我,真言根本不好使,不,應該說,是萬行與眾生的緣未了,業還未消的緣故,所以往生不了。
當時想死的念頭產生以後,好幾個地方(北京,上海,武漢,廈門……)的親朋好友都感應到了,他們紛紛來信詢問情況。
三年的閉關,有兩年是在病中度過的,要不是這些大姐、大哥們的愛心關照,萬行真不知道怎樣才能熬過來。在這裡特別要說明,萬行能戰勝病魔的機緣是恰在那時收到了吉林大姐的一封來信,信中言辭懇切,感人肺腑,信中的一段話和一首詩,使萬行從頭腦的誘惑中、痛苦中、絕望中……徹底地沖了出來。信中寫道:“你就這樣往生了,對得起你父母嗎?他們不痛苦嗎?……”詩中寫道:“思緒紛紛亂如麻,心如刀割淚如雨,束手無策拜觀音,佑師福壽齊與天。”
看到這裡,萬行的身心轟隆一聲,一股強大的熱流把堵塞不通的身體一下沖開了,與此同時,我大吼一聲,一拳打在洞的巖壁上,大聲吼道:“我要活下去!”
熱血的沖動和吼叫聲、拳打聲……數個動作剎那間完成。當時心情激動得按捺不住,內心生起了萬丈波濤,在洞內來回快速地走著,一直持續了好久才平靜下來,才接著把下半節信讀完。
要不是在這緊要關頭收到這位大姐的來信,險些釀成終生遺恨。萬行要是死了,萬行的外婆豈不是也會痛苦得要死?當時生起一個念頭:就是放棄修煉不成佛,萬行也要活下來,絕不能讓外婆傷心。
由於那一拳打得太重,過後,整個手都腫了起來,一直痛了好幾天。
每當高燒頻繁時,我的神識最易離開身體。在一次禅定中目睹自己這一世的命運之後,心情有數月都未能平靜。
造化在捉弄萬行:萬行這一生都不會有個健康的身體,而且生命很難度過四十一歲這一關,縱然度過,也要大病一場。多年的理想,全被這個病秧秧的身體給吞噬了,眼前一片“漆黑”,心裡徹底絕望了。
從少年時代開始我就練武,想當武俠,整天舞棍弄棒。出家後進入閩南佛學院就讀,學院和廈門大學只有一牆之隔,也就是在這種環境中,見到周圍的朋友多為高等知識分子,而我僅是個初中生,真想棄武學文。在佛學院的學習期間,認識到開悟成佛比讀書更棒,後來在空有師父的肯定下,決定棄文修仙。從那以後,修仙的抱負從未動搖過。
從小我就是宿命論者,認定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但由於年輕氣盛,又總是喜歡跟命運對抗。後來覺悟了,感到好笑,離四十一歲還有十二年呢,何必去擔憂呢?還是猛修吧,朝成佛,夕死足矣!如是又振作精神,自我安慰道:也許這次閉關能改變四十一歲這一劫呢!
有時在禅定中,跳到四十一歲看一看命運有沒有改變,有幾次見到41歲時的生命力很強,也有幾次見到41歲時的生命力細如游絲。也就是從這以後,我加緊了對死亡的訓練,每次入定,靈體脫離軀殼,都是對死亡的一次訓練,長則數小時,短則數分鐘。
從小我就感情脆弱,不願輕易打開感情的閘門,最怕別人在我面前掉眼淚。第一次出家,見到外婆哭,便留了下來;第二次出家,是父母哭,又留了下來;第三次出家,只有偷著跑掉,眼不見,心裡才好過些。世上最捆人的莫過於感情,佛門裡講“三界輪回情為本”,其實情不僅為輪回之本,而且也是成佛之本。只有一個大開悟的人,才敢於打開“情”的閘門,才能做到把情升華為無分別的愛。
天道是在人道的基礎上修煉成功的,欲修天道,先行人道;天道修成後,又是在人道中發揮天道的力量。一個真正的修行人是不應該脫離人間的,離開人間,也無佛可言。
兩年或輕或重的高燒,不僅使我的身體轉變了,也使我的心態堅強和平穩了。以前讀了許多書,也悟了不少道理,但問題一來,悟的道理根本沒有用。一個修行人,若不能修學結合,那麼他所說的,他所悟的,都不是自家的寶藏。常人所言的悟,也只不過是把別人的悟道經過,修行體驗拿來了解一番,就以為是自己的證悟,便視為解脫了。
修煉中出現的隱態眾生——精靈鬼怪的干擾,我也是經歷了無數次的斗法才從中掙脫出來的,否則萬行便成了無形眾生的奴隸了。一個人沒有親身經歷,沒有親眼見到無形眾生,是不會相信它們的存在的。無形眾生僅是宇宙中存在的一種力量,只要掌握了適當的方法,就可以和它們交流,並能互不妨礙地各自生活。
現在一切都好了,可能是與眾生的緣未了,業未消,看來還是死不掉。至於受到鬼神的干擾,現在完全可以做到可理睬,可不理睬,讓這些妖魔在面前跳一會兒舞看一看,也蠻可愛;佛菩薩的加持力也沒有什麼可誘人的,佛與眾生皆是同一體。
回憶人生三十年,發現一個規律,那就是人生的一切都是注定的,所注定的這一切都是美好的,只是眾生沒有發現“垃圾”中的黃金。如果不信,也可以像萬行三十年前一樣跟命運對抗,不要猶豫,決定的事就要干到底,死了也沒有什麼。三次閉關都准備好了死,就是死我也不會後悔。生活的確是那麼豐富,那麼圓滿,根本勿需你再去創造什麼,所謂的努力,也只不過是又去造新業罷了。周圍的一切享受還來不及呢,還創造什麼呢?生活本身是和諧的,在和諧中創造就是一種享受;打破了和諧去創造,則是在造新業。但是,誰又能做到隨緣而不是在造新業呢?
首次在絕塵洞閉關時,想成佛,想度眾生,想弘揚佛法,想,想,想……第三次閉關倒好,事業心沒了,成佛的心也沒了。有時想到佛教現狀,總不免有點感歎,閉了兩年關後,這點感歎也沒有了。天堂、地獄有什麼可戀,有什麼可畏?殺、盜、YIN也是有它的因緣;生、老、病、死人人都會經歷,就連萬行“神仙”在1995、1996、1997這三年當中,也是頭痛欲裂得快要發瘋了,有時把頭上捆個手巾也不管用。經過1998年的幾次高燒,頭上出了幾次大汗後,頭痛才基本消失。
也許萬行今天的調子彈得有些高,但在1999年以前都是把弦繃得緊緊的,日中一食——每日一餐,夜不倒單——不躺下睡覺。行到山窮水盡,正當無路可走,身心將要崩潰時,一天凌晨在靜坐中打盹兒,不知是哪根神經觸動了,忽然感覺到好像是冰消瓦解,天塌地陷,大地消隕,猶如一個無底的深淵,一直往下掉,那麼的無依、無靠、無助,不知所向。
在這之前已經歷過無數次往深淵裡掉,每次大約都是掉到十來丈時就停止,然後又從深淵裡往上升,升出地面達到山峰為止。而這次的下掉似乎是永不到底、永無歇腳之處,非常快速地往下掉,但心裡並不恐懼,在往下掉的時候,只是感覺到身體很不適應,心髒快速地跳動,砰砰地做響,似乎快要爆炸了。
多次的經驗告訴我,這種往下掉並不可怕,就讓它掉吧!
所以我全身心放松,閉著眼睛,隨著身體往下掉——往漆黑的深淵裡掉,其速度快得猶如一塊石頭從空中往下掉,而且是頭往下栽。也不知道掉了多久,漆黑的深淵突然爆炸了,五彩缤紛的禮花布滿了虛空,我掉進了海洋,掉在了人間,掉出了黑暗!
本來以前都是掉進了黑暗的深淵後,又從黑暗的深淵裡往上升,升出黑暗,而這次是直接往下掉,掉出了黑暗,見到了睛天白日。晴天白日是在下面,而不是在上面。這次是沒有再返回來往上升就見到了晴天白日!
我喜悅得快要發瘋了,洞壁、書桌、毛毯、樹林——眼前的一切都有了活力,猶如美麗的少女,猶如閃閃發光的如來佛,我高興地擁抱她們、親吻她們,感覺到自己猶如秋收一樣,五谷豐登,處處滿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猶如空中的明月一樣,不加分別地照耀著枯木、巖石、鮮花、青草……
瞬間月亮沒了、嫦娥沒了、天堂沒了、地獄沒了、萬行也沒了——當我從這種狀態中醒來後,有種浩瀚的、終極的未知被打開,並合二為一,知者和被知者,照者和被照者,全部合二為一,全部成了整體,全部成了空無。
宇宙的存在和構造只有一個整體,眾生的本來面目是一樣的,僅是軀殼有別。我生就是萬物在生,我死就是萬物在死。生生死死僅是現象,從未進入,也從未牽扯到那個最根本的存在者、整體者。我就是那個海洋,就是那個存在,就是那個整體。心念動搖即可震撼整個宇宙,整個宇宙隨著意識的動搖而動搖。
我猶如得到泉水的源頭,急不可待地要往外釋放。隨口說了四首悟道偈:
洞房春雷驚醒後,月中嫦娥不再來,(1)
無人無我無世界,從此不再思蓬萊。
法本無法,求法生法。(2)
佛本無佛,求佛生佛。
能所照照猶重關,煩惱除盡菩提完。(3)
有為無為皆非真,不住不捨方到家。
五谷豐登人人愛,山河大地是如來。(4)
楊柳青青億萬年,融入月光照人間。
世界為我一變,天空開闊了,也明亮了,大地上處處都可通向山頂,人也變得精神抖擻,充滿了活力,理想變成了小鳥在枝頭歌唱,變成了佛光圍繞著我,遍地皆是佛,遍地皆是道。
哈哈!原來佛國就在這裡,原來眾生本是佛,原來頭頭都是道啊!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奮斗過、抗掙過,攀登過,而是來到了紅塵,返回了人間。
所謂的開悟:也即開了智慧,明白了修道之理,解脫之途豁然通開,猶如黑夜中忽然見到了前方的那盞明燈,從此以後再也不會迷失方向。
所謂的解脫:由於智慧明燈已打開,在思想上超越了以往的種種枷鎖,其心態對於種種事物能來去無掛,視生死輪回猶如水中月、夢中花,對天堂地獄,無戀無畏。
所謂的成佛:智慧之光照見了自己的本來面目,原本就是不生不滅,原本就是千百億化身,原本就是功德圓滿,原本就是與諸佛菩薩同一體。
生命的本質是一團光,六道眾生皆是不同程度的光能量體。只要是保留個體的能量光體,就永遠有輪回。若不想輪回,惟有通過修煉,提高自己的光能量體。當把自身的光能量體修煉到和宇宙之光的振動頻率相吻合時,自體之光便和宇宙之光合二為一,永遠不再會輪回。
佛和上帝以及眾生都是不同程度的能量體,能量高的往上升,能量低的往下落。
眾生的本來面目也即是超越意識層次的一個光子點,這個光子點是來自宇宙之光的一部分。
宇宙之光是創造宇宙萬物的原材料,在這個原材料之上還有一個無形無相、超越見聞覺知、依無體為體的存在者。它什麼也不成為,什麼也不從它那裡成為,它僅是一種存在,它永遠依它現有的形象存在,它亘古及今,宇宙有成、住、壞、空,它沒有,它既不主宰萬物,萬物也不依附於它,到此,言語道斷,心行處滅。心領神會離它更遠,見聞覺知乃是與它背道而馳。見聞覺知——心領神會——創造萬物的光和音——無形無相。
生命從哪裡來的?生命原本存在,來娑婆世界之前,先在光音天裡面,已將所有的智慧具足。為何要經過光音天?因為生命無形無相,無法直接和娑婆世界發生聯系。
生命如何回歸?反其道而行之。念頭本是振動,覺知也是振動,生命借助光流和音流的振動而下降——也即投胎。生命回歸的時候也必須借助光流和音流的振動而上升,打破無明——也即復原。見聞覺知,心領神會,光和音皆會振動,皆不究竟,但要達到究竟的源頭,唯一借助的還是這個不究竟。來,是靠它來;回,還是靠它回。
一個解脫的人,一個超越的人,一個無我的人,他即不是落在空上,也不是落在有上,更不應該立在中間。既是無我,又有誰來立呢?首次絕塵洞閉關,棄有入空,猶如走出火山,又進入大海,那時一心迷著修煉功夫,沒有明了自性本來就是圓滿的,自性本來就是具足一切的,自性本來就是清淨的。
那為什麼還要修,還叫修呢?
要修的是迷者,叫你修的是門外漢。你心裡平靜不下來才要修,你不信上師的話才要修,你有野心,有抱負才要修。如果種種這些概念都超越了,還有什麼可修的呢?
就連菩薩也還不是究竟的果位,在菩薩眼中還有佛可成,還有眾生可度;佛的境界是無佛可成,無眾生可度。
天堂、地獄皆是因眾生的根基而顯現。
有音、有光、有觀照者存在,皆是處在“化城”——途中的驿站之中,還未到達“寶所”——無所為所,無處不是所。
若有立、有得、有證,必然還會有輪回,必然還有業隨身。
若悟到最終的修行是“空”,那說明還不是真空,真空連空的心態、空的境界都不存在。空還是屬於有的范圍,空還是屬於有的產物,空還是屬於悟後的痕跡,悟跡不除,仍然不算到家,仍然不能來去無掛,仍然還有業——空隨身。
第二次閉關,拉蒙上師就說我可以斷奶了,應當到紅塵裡去修煉。那時萬行渾身是沖勁,要挫敗釋佛,要挫敗耶稣,根本沒有領悟到他們的功夫是在紅塵中修煉圓滿的,功法可以在山洞中修煉,然而心法的圓滿惟有在紅塵中才能修出來。道的用,是在紅塵中使用;道的體,是以紅塵為體;道的相,是以紅塵為相,也即大道不離紅塵,當然所突破的也應該是紅塵,全心全意地做事,就是修道,就是禅定。
在日常生活中,搬柴提水、吃喝拉撒、喜笑怒罵,無不是靜心,無不是禅,無不是道,豈能說惟有盤腿打坐才是修行,才是功夫?
行、住、坐、臥皆是與道相通的,真正領悟了道理就是功夫,真正的功夫就是透徹地明了了真理。倘若你悟的道理不能和功夫相融,倘若你修來的功夫經不起真理的檢驗,那麼你所悟的道理,所修來的功夫,皆是不真實的,皆是不究竟的,皆是不圓滿的。
究竟圓滿的真理就是功夫,勿需你再盤腿打坐,反之,你所窮盡的真理都不是源頭。切莫誤認為每天盤腿18個小時,夜不倒單,就是道,就能成佛。真正的功夫,心性的功夫是在紅塵中的萬事萬物裡磨練出來的。18個小時的盤腿不足為奇,人人都可以修來,但佛法最終的成就不是依靠功夫,而是依靠智慧,依靠智慧的成就方為究竟的成就——也即妙有生妙用。
自古道:大隱隱於鬧市,小隱隱於深山。為什麼佛教以蓮花為自己的象征呢?試問:蓮花生長在什麼地方?長在什麼地方的蓮花為最美的蓮花?恐怕從來沒聽說過蓮花開在山頂上吧!無論你在什麼地方養開的蓮花,倘若不能在紅塵裡經久不衰地開放,不能永久地散發出芬芳,都不是真正的蓮花,真正的蓮花是開放在污泥中,而又不被污泥所污染,並且生長得更茂盛,更能散發出芬芳。蓮花根所吸收的就是污泥,並能化污泥為芬芳,散向四方。
一名修煉者,所修煉的是心態、是智慧、是慈悲、是人品、是人格,然而完成這些,所需要的環境是紅塵,是在人群中,而不是在山林中就能修煉好的。
雖然有許多禅者是在山中修行數十年,然而要想證得終極的佛果,除了在紅塵中行菩薩道外,別無第二條途徑。修到最後,就是在紅塵中任勞任怨,提升自己的心性,消除無始以來的習氣毛病。正是因為心法上把握不住,才會拼命地在身體上下功夫——盤腿,如此錯誤地推理:身體就是道,身體就是佛;身在道就在,身在佛就在。
道是永遠存在的,佛是不生不滅的。身體修來的都不能永存,都會生滅。只有在紅塵的歷練中,使心態達到真空的時候,使身體空掉的時候,那個不生不滅、無形無相的東西才會出現。靜坐的目的也是想忘掉身體,空掉心態,二者的目的是相同的,可是誰又相信在紅塵中修煉直接針對的就是根本——心,而不是枝末——身體?若從身體下手,最終還是要走出山林,進入紅塵,歷練心態上的功夫。
經過多年的修習禅定,完全可以達到日中一食、夜不倒單,下無大地上無天,水無波浪火無煙,耳聽塵事心不動,眼觀形色內無搖。然而一遇到紅塵中的實際問題,仍然還是一塌糊塗,摸門兒不著,不知如何下手,有時內心還會不安,更不用說別人不能理解你的所作所為了。很好的一句話,叫我去說,很好的一件事,叫我去做,結果說成了壞話,辦成了壞事,內心的痛苦與內疚難以言表。別人又怎麼可能相信一個有十多年禅定功夫的行者會把事情做錯呢?事實上,一個“天上”的神仙來到人間,結果一定是這樣。
煉心調氣的好地方除了鬧市,還有哪裡更好?能在紅塵中立住腳,能在紅塵中靜心,試問:還有哪裡不能靜心?還有哪裡不敢去?紅塵才是檢驗心態,檢驗功夫,檢驗人品等等唯一最有力的場所。
住在山上人人都有功夫,個個都是神仙。最易顯現道的地方,便是人與人之間。脫離紅塵,脫離人群,你的心、你的道是修不出來的,也是修不好的。若言你修好了,今天的萬行問你一句:你脫離了紅塵,脫離了社會,你是怎麼修好的?你的道,是一種什麼樣的道?你的佛,又是一種什麼樣的佛?哦,你一定會說:我的道是在洞中,我的佛,是洞中的一尊如如不動的石佛!
無數的修行人都在山中煉心調氣,結果都是灰心喪氣,疾病纏身。心煉不好,又如何調好氣呢?所謂的心平則氣和,山中也許會有剎那間的心平,可是,一旦進入紅塵就又不好用了。修道最後,不是給人看的,而是拿出來使用,是把自己的智慧拿入紅塵中使用。
當你敢走出山林,來到人間,你所面對的一切,無不是活生生的道,無不是活生生的佛。佛的品質,道的功能——博愛、慈悲、奉獻,眾生原本就具有,眾生原本就由這類絕對的品質所構成。
功夫陷住多少人,最終還是不究竟,條條道路都通向山腳,卻未必都能通向山頂。山頂上那一點,惟有一條路可以上去——虔信。虔信是直升機,有了這架直升飛機,你才會有一切——博愛、慈悲、奉獻。所謂的法法平等,只能是建立在虔信的基礎上才談得上。何故會有“方便有多門,歸源無二路”呢?正是因為修行太簡單了,所以人們才不信,才會離道(紅塵)又覓道。
古今無數位吃夠了苦,悟盡了道的先師們,都對著眾生大聲喊:你們勿需再吃我吃的這種苦,你們也勿需再走我走過的那些路。那些冤枉苦、那些冤枉路,我都替你們受了。可是凡夫畢竟是凡夫,又有幾個大根基、大福報的眾生能信得過明師的話呢?無怪乎古人講: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好在是春來草自青,早晚你都會承認自己就是佛,早晚你都會進入紅塵去奉獻,高高興興地生活,安安心心地工作。
過去你若是靠近萬行身邊,萬行會使你成為一個實實在在的大我——我在修行、我有法可傳、我能使你成佛。可是今天你若靠近萬行的身邊,你將會失去一切。最大的失去,便是失去你的自我,失去你的存在,你將會成為一個空無,無法可傳、無果可證,你將會消失在大自然之中,和永生融為一體,和道融為一體。那時你才能成為一個完整的、整體的我,那時你才能感受到真正的我的存在,而不是千百億化身般的存在:為名存在、為利存在、為愛存在……那時的你和現在的你,既是相同的,又是不同的。相同的是,過去你要睡覺,今天還是要睡覺;不同的是,過去你睡覺不會打鼾,而今天是鼾聲如雷。
果真與眾生緣未了,業未消的話,出關後左手拿干將,右手拿莫邪,代眾生斬卻人間的煩惱。業若完了,那就改頭換面——走吧!此處不留我,自有留我處,如果聽我的話,還能帶走幾個。
閉關到今天,已是無話可講,幸好以前寫了不少悟道偈,今天拿出來給大家作為笑料吧!首先提醒大家看禅詩的技巧,那就是關掉你的兩只眼睛,打開你的另一只眼睛,否則真的當作笑話來看了。記得我小時候聽見張大媽說她兒子死了,她痛苦得猶如撕肝裂肺,當時我說張大媽在騙人,我見她肝也未撕肺也未裂,後來才發現她真的撕肝裂肺了哦!
時至今日,才發現佛祖從未欺騙過眾生。
寒冬百花鬧,枯木梅花生。(1)
嫦娥伴天明,嬌癡天未曉。
洞房夜夜春風起,今夜更比昨溫柔。(2)
思之不來來不思,不冷不熱是真愛。
花容月貌處處有,夜夜笙歌散不收。(3)
天堂招手不去睬,只顧當下我和她。
纏綿滲濕潤,熱烈易沉睡,(4)
銷魂淚不出,瞬間鑄永恆。
背後水騰騰, 檐頭浪湧湧。(5)
空中蘆花搖曳,地上根桿一動不動。
宇宙鐘鼓齊奏,人間正是夢香。
嫦娥駕著明月,不分晝夜偷偷來幽會。
到家無事蒙頭睡,途中緊趕防天黑;(6)
佛祖羅漢吾殺盡,慈悲觀音亦未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