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言生
[台灣]東大圖書公司,《經典頌古》,2002年11月初版
第142—154頁
表達機鋒相酬的有“鐵磨到沩山”公案及頌古。《碧巖錄》第24則:
劉鐵磨到沩山,山雲:“老牛+孛牛,汝來也。”磨雲:“來日台山大會齋,和尚還去麼?”沩山放身臥,磨便出去。
劉鐵磨平常住在距沩山十裡外的一間草庵裡,有一天探訪沩山,發生了這場法戰。劉鐵磨與沩山的機鋒如石火電光,不容擬議。兩人機機相副,句句相投。絕情識,離妄見,如明鏡當台,似明珠在掌。雪窦頌雲:
曾騎鐵馬入重城,敕下傳聞六國清。
猶握金鞭問歸客,夜深誰共御街行?
圓悟曾將本詩四句與公案內容一一對應:“曾騎鐵馬入重城”,頌劉鐵磨從她所住的草庵來到沩山;“敕下傳聞六國清”,頌沩山問“你這頭老母牛來了”;“猶握金鞭問歸客”,頌劉鐵磨雲“來日台山大會齋,和尚還去麼”;“夜深誰共御街行”,頌沩山放身便臥,劉鐵磨便走出去。圓悟贊歎:“雪窦有這般才調,急切處向急切處頌,緩緩處向緩緩處頌。……此頌諸方皆美之。高高峰頂立,魔外莫能知。深深海底行,佛眼觑不見。”沩山、劉鐵磨的作略看上去極其平易,卻顯示了同得同證的超悟境界,因而博得了禅林的高度贊賞。
圓悟指出,“雪窦頌,諸方以為極則。一百頌中,這一頌最具理路。就中極妙,貼體分明頌出”。確實,本詩每句都與公案的特定內容相關,看似“最具理路”、最為“貼體”,然而,這只是將每句拆開與公案細節掛鉤的诠釋方法。如果斬斷了這種細節聯系,將本詩作為一個完整的境界來體會,則更能得雪窦的原意。詩歌詠頌的是一位身經百戰的老將(喻經受過極為刻苦的禅修鍛煉),神威凜凜,號令施處,治國靖邦(喻心國太平,剿絕妄念)。現在他手握金鞭(喻峻機猶存),詢問歸來的同行(喻同修同證之人):誰能優游不迫地與自己御街閒行(喻以平易風格相見)?換言之,若非具備超凡膽氣之人,是難以和自己同行的。如此從整個意境上來把握詩歌與公案的聯系,益覺意味隽永。
表現掣電之機的,還有“明招茶铫”公案及頌古。《碧巖錄》第48則:
王太傅入招慶煎茶,時朗上座與明招把铫,朗翻卻茶铫。太傅見,問:“上座,茶爐下是什麼?”朗雲:“捧爐神。”太傅雲:“既是捧爐神,為什麼翻卻茶铫?”朗雲:“仕官千日,失在一朝。”太傅拂袖便去。明招雲:“朗上座吃卻招慶飯了,卻去江外打野木+埋。”朗雲:“和尚作麼生?”招雲:“非人得其便。”雪窦雲:“當時但踏倒茶爐。”
朗上座話中有話,只是首尾相違,傷鋒犯手,不僅辜負自己,同時也觸犯了別人。朗上座的回答,如同狂犬逐塊,因此王太傅拂袖而去。朗上座問明招應該怎樣領會,明招說:“非人得其便。”有轉身之路,也不負慧朗之問。但明招之答,終究還是比不上雪窦所說的“當時但踏倒茶爐”來得活潑灑落。雪窦頌雲:
來問若成風,應機非善巧。
堪悲獨眼龍,曾未呈牙爪。
牙爪開,生雲雷,逆水之波經幾回。
“來問若成風,應機非善巧。堪悲獨眼龍,曾未呈牙爪。”雪窦贊太傅問處,似運斤成風。朗上座雖應其機,回答也很奇特,卻缺乏善巧方便,沒有拿雲攫霧的手段,所以雪窦感歎他只是獨眼龍。
“牙爪開,生雲雷,逆水之波經幾回。”雪窦看到朗上座粘皮著骨的情形,心生悲憫,遂頌踏倒茶爐的機用說,朗上座與明招用的都是死句,若想見到他的活處,且好好看取雪窦踏倒茶爐的手段!
此詩用運斤成風的意象入詩,感歎禅者於機鋒應對之時,死在句下,不能全機大用,宛如獨眼龍。作者設想如果能夠踏倒茶爐,呈發大機大用,獨眼龍就會變成騰雲駕霧的蛟龍,縱是逆水倒瀾也能沖波直上,游走自如。比喻開悟者氣度的雄闊恣肆,精當貼切而形象可感。詩歌通過來問成風與應非善巧,獨眼龍未呈牙爪、溺於死水,和明眼龍施呈牙爪、沖波逆浪這兩組藝術形象的對比,生動地描繪出粘皮著骨和大用無方兩種應機境界。
表現掣電之機的,還有“雲門問僧”公案及頌古。《碧巖錄》第54則:
雲門問僧:“近離甚處?”僧雲:“西禅。”門雲:“西禅近日有何言句?”僧展兩手,門打一掌。僧雲:“某甲話在。”門卻展兩手,僧無語,門便打。
雲門的問話,看似平常,卻疾如閃電。雲門具有大機大用,每走一步都知道對方下一步的落處,既能瞻前又能顧後。而這僧則只知瞻前不解顧後。雪窦頌雲:
虎頭虎尾一時收,凜凜威風四百州。
卻問不知何太險,(師雲:放過一著。)
“虎頭虎尾一時收,凜凜威風四百州。”兩句贊頌雲門機鋒的銳利。禅林常說:“據虎頭收虎尾。”意思是在第一句下就能洞明宗旨。雪窦格外贊賞雲門既能據虎頭又能收虎尾:其僧攤開雙手,雲門便打,是“據虎頭”;雲門攤開雙手,其僧無語,雲門又打,是“收虎尾”。頭尾齊收,手眼疾如流星,整個乾坤宇宙都感受到他的威風飒飒。
“卻問不知何太險”,雪窦說其僧再問之時,不知道會有多麼危險!危險到什麼程度?雪窦沒有繼續頌出,卻陡地勒住說“放過一著”。暗示如果不放過,盡大地人都得吃棒。
此詩吟詠雲門掣電之機,當機立斷,間不容發。詩中熱烈地贊歎了雲門迅雷奔霆的大機大用。詩的第四句缺席,而輔以機語,與歌詠長沙游山公案一樣,表現了作者神妙地運用詩歌格律而又不為之所羁束的灑脫風致,這本身也是一種活潑圓轉的機用。
表現掣電之機的,還有“獨坐大雄峰”公案及頌古。《碧巖錄》第26則:
僧問百丈:“如何是奇特事?”丈雲:“獨坐大雄峰。”僧禮拜,丈便打。
其僧問什麼是“奇特事”,即通過禅修所獲得的奇妙靈驗境界,百丈答“獨坐大雄峰”,學人聽了當即禮拜,可謂以機投機,以意遣意。百丈頂門具眼,當即便打。一答一打,一放一收。放時灑脫自如,收來掃蹤滅跡。雪窦頌雲:
祖域交馳天馬駒,化門舒卷不同途。
電光石火存機變,堪笑人來捋虎須。
“祖域交馳天馬駒,化門舒卷不同途。”天馬駒日行千裡,縱橫馳騁,奔驟如飛。雪窦贊揚百丈於祖域之中,東馳西驟,自由自在,深得馬祖“踏殺天下人”的大機大用。馬祖卷舒自如,有時舒不在舒處,有時卷不在卷處,雪窦贊百丈有如此機用,與馬祖同途不同轍,既得了馬祖的真傳,又別出手眼,並沒有亦步亦趨地進行仿效。
“電光石火存機變”,頌這僧如擊石火似閃電光,很有機變,聽了百丈的答語後立即禮拜。參禅者必須識機變,才能在法戰時有轉身一路,否則被人驅使,難以自作主宰。“堪笑人來捋虎須”,贊百丈似一只帶翅猛虎,機變更在這僧之上,可笑這僧來捋虎須,終難逃百丈的一咬,可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莫道夜行早,更有早行人。
此詩贊美百丈禅機駿發,采用了烘托、對比的手法。先是借馬祖來烘托,說百丈得其真傳並將其機用發揚光大;然後將學人與百丈的機用進行對比,說學人機用雖疾,而百丈更疾於學人。詩以議論為主,使用“天馬駒”、“電光石火”、“捋虎須”等喻象,於抑揚軒轾之中,帶情韻以行,增強了回環唱歎的藝術效果。
禅宗對機,如果雙方都是高人,心心相印之時,即可機鋒互換,成為對機的極境。表達互換機鋒的,有“慧寂慧然”公案及頌古。《碧巖錄》第68則:
仰山問三聖:“汝名什麼?”聖雲:“惠(慧)寂。”仰山雲:“惠(慧)寂是我。”聖雲:“我名惠(慧)然。”仰山呵呵大笑。
三聖慧然是臨濟下尊宿,年輕時即嶄露頭角,名聞諸方。仰山慧寂見到三聖時,故意問他名叫什麼,勘驗三聖悟境到底如何。三聖知道仰山的言外之意,回答說叫慧寂,果然不同凡響。這種回答就是參活句不參死句。“雙收”之後,便是“雙放”。本則公案的主旨是自他不二,在表達自他不二的禅悟體驗時,禅機活潑躍動,因此頌古著重吟詠公案機鋒的本身。雪窦頌雲:
雙收雙放若為宗,騎虎由來要絕功。
笑罷不知何處去,只應千古動悲風。
“雙收雙放若為宗”,放、收互為賓主。仰山問三聖叫什麼,三聖回答說叫慧寂。仰山本來想收三聖,三聖卻反過來要收仰山,這是“雙收”;仰山聽了三聖的話,說慧寂是我,這是放行。三聖說我叫慧然,也是放行,這是“雙放”,其實是互換機鋒,收則一齊收,放則一齊放。雪窦贊歎兩人能夠雙放雙收,互換機鋒。雖然只有慧寂慧然四個字,卻能出沒卷舒,縱橫自在,雙放雙收,皆可以作為宗要。雙收之時,人境俱奪,自他不分,“我”本無名,三聖即慧寂;雙放之時,人境俱不奪,自他歷然分明,故“惠寂是我(仰山)”,“我(三聖)名惠然”。雙放雙收,在於破除一切假立的名相而顯現本體的真實,並非任意妄用諸名之稱呼。“騎虎由來要絕功”,作者贊歎兩人既然有如此絕頂功夫,最上機要,要騎便騎,要下便下,既能據虎頭,也能收虎尾。
“笑罷不知何處去”,仰山呵呵大笑,一笑之中,有權有實,有照有用。八面玲珑,靈活運用,自由自在。這一笑,千古萬古,清風凜凜。但盡管如此,雪窦卻說:“只應千古動悲風”,這是因為天下所有的人都不知他的旨趣是什麼。
此詩以“雙收雙放”四字斷定一則公案,頗見作者的透徹眼力。以“若為宗”(怎樣才能將它作為宗要,怎樣才能得到它的精髓)表達唱歎之致,情思袅袅。次句以騎虎絕功補足文意,表達了對“慧寂”、“慧然”超絕功力的由衷欽佩。三四句文意陡轉,引發起讀者的大疑,說仰山大笑的意旨,讓人難以窺見,以至千古之下悲風凜凜。參禅必須發起疑團,徹悟必須透過疑團。小疑小悟,大疑大悟。雪窦頌古生發疑團的機法,頗得禅宗對機的秘旨,把讀者的思緒引向了深邃幽遠、意路斷絕的情境。
表達互換機鋒的,還有“烏臼問僧”公案及頌古。《碧巖錄》第75則:
僧從定州和尚會裡,來到烏臼,烏臼問:“定州法道何似這裡?”僧雲:“不別。”臼雲:“若不別,更轉彼中去。”便打。僧雲:“棒頭有眼,不得草草打人。”臼雲:“今日打著一個也。”又打三下。僧便出去。臼雲:“屈棒元來有人吃在。”僧轉身雲:“爭奈杓柄在和尚手裡。”臼雲:“汝若要,山僧回與汝。”僧近前奪臼手中棒,打臼三下。臼雲:“屈棒屈棒。”僧雲:“有人吃在。”臼雲:“草草打著個漢。”僧便禮拜。臼雲:“和尚卻恁麼去也?”僧大笑而出。臼雲:“消得恁麼,消得恁麼。”
本則公案顯示了賓主雙方自在無礙的機境。烏臼問來僧定州和尚說什麼法,僧說“不別”,仍有一個“不別”的意念存在,因此烏臼舉棒便打。僧說自己是明眼之人,不能受棒。烏臼說自己正好打准了:既然你說自己是得道之人,就還有得道的意念存在,如今就要將這得道的意念打掉,於是又打三下。僧人走出,表示“放過”,是明眼人的作略——烏臼以為學人落在開悟、得道等概念裡,學人已知烏臼是明眼祖師,若再糾纏,就恰被烏臼言中,所以走了出去,恰得其時,兩人都是活潑潑的宗師,能分缁素別休咎。但烏臼要繼續勘驗他的見地如何,便下語相釣。其僧轉身吐氣,輕輕一轉說怎奈棒柄在和尚手裡。烏臼敢向猛虎口裡橫身,遂將棒遞給對方。其僧毫不猶疑地奪棒,連打烏臼三下。本來烏臼是主,來僧是客。現在來僧是主,烏臼成賓。烏臼挨了棒,遂說屈棒。來僧說你既然說屈棒,就有落處,有落處就該吃棒。烏臼說:“草草打著個漢。”——今天碰上了個漢子,打中了明眼人。來僧聽了,立即禮拜,表面上在恭維烏臼是個能打中明眼人的大師,實際上是想鑽他的破綻。烏臼如果端坐受禮,即被來僧折挫。烏臼有轉身之處,稱這僧為“和尚”(在當時是非常尊貴的稱呼),意謂我能識破你的機鋒,現在杓柄還在你手裡,你卻向我禮拜,我當然清楚你的用意。來僧聽了,遂大笑而出,在烏臼的贊歎聲中圓了這則公案。兩人互換機用,都斷絕情塵意想,表示了無礙的機境。雪窦頌雲:
呼即易,遣即難,互換機鋒子細看。
劫石固來猶可壞,滄溟深處立須干。
烏臼老,烏臼老,幾何般,
與他杓柄太無端。
“呼即易,遣即難”,呼蛇易,遣蛇難,如同把棒子交給對方,要再奪回棒子就很困難,必須具有本分宗師的手眼才能遣走他。烏臼是宗師,有呼蛇的眼目,也有遣蛇的手段:“定州法道何似這裡”是呼他;舉棒便打是遣他。“互換機鋒子細看”,來僧非等閒之輩,說“棒頭有眼,不得草草打人”,是呼蛇;近前奪棒也打三下,是遣蛇。來僧大笑而出,烏臼說應該這樣,遣得恰到好處。本則公案中,其僧走出之前是雙收,此後是雙放。兩人機鋒互換,一來一往,打成一片,始終賓主分明,有時主作賓,有時賓作主,惹得雪窦贊歎不已。
“劫石固來猶可壞,滄溟深處立須干。”雪窦用誇張的筆法贊歎兩人機鋒的偉大。劫石雖然堅固,歷經無量劫,還是可以被天人以三铢衣袖拂拭而消蝕,而烏臼和來僧的機鋒卻千古萬古沒有窮盡。即使是洪波浩渺白浪滔天的滄溟,若教他們向內一喝,也會立刻干涸!
“烏臼老烏臼老,幾何般,與他杓柄太無端。”兩句似是責怪烏臼隨便將杓柄付與別人,這樣做太輕率、太不對、太無端了。因為這根拄杖子,與人抽釘拔楔,解粘去縛,怎麼能把它輕易給人?一般情況下,拄杖子當然不輕易交付他人。但烏臼道眼通明,看准了對方,大膽地把杓柄交給他,才演出了這場千古絕唱。雪窦這句表面上看起來是貶,骨子裡則是進一步贊歎:烏臼老和定州僧真是一代精英,是膽識過人大智大勇的傑出高僧。
此詩先以呼易遣難、互換機鋒斷定一則公案,引導讀者“子細看”;再以劫石可壞、滄溟可干的誇張手法,寫兩人機鋒的無窮無盡;復以似抑實揚的筆法,對烏臼的智勇作了贊賞。此詩聲情並茂,在其中我們不但可以領會、欣賞公案的精髓,看到烏臼和定州僧的超妙機鋒,還可以聽到作者飽蘸激情的贊歎吟詠,拊掌叫絕的神情風貌,是一首情韻豐贍、機趣灏轉的佳作。
顯示機鋒相酬的,還有“末後句”公案及頌古。《碧巖錄》第51則:
雪峰住在庵時,有兩僧來禮拜,峰見來,以手托庵門,放身出雲:“是什麼?”僧亦雲:“是什麼?”峰低頭歸庵。僧後到巖頭,頭問:“什麼處來?”僧雲:“嶺南來。”頭雲:“曾到雪峰麼?”僧雲:“曾到。”頭雲:“有何言句?”僧舉前話,頭雲:“他道什麼?”僧雲:“他無語低頭歸庵。”頭雲:“噫,我當初悔不向他道末後句,若向伊道,天下人不奈雪老何。”僧至夏末,再舉前話請益。頭雲:“何不早問?”僧雲:“未敢容易。”頭雲:“雪峰雖與我同條生,不與我同條死。要識末句後,只這是。”
雪峰以“是什麼”為二僧說法,二僧不悟,見解平庸,根機遲鈍,還得勞煩雪峰與巖頭一問一答,一擒一縱,以致於直到現在仍罕有人知曉本則公案窮微至幽之處究竟在哪裡。雪窦頌雲:
末後句,為君說,明暗雙雙底時節。
同條生也共相知,不同條死還殊絕。
還殊絕,黃頭碧眼須甄別。
南北東西歸去來,夜深同看千巖雪。
“末後句,為君說,明暗雙雙底時節。”雪窦頌此末後句,既是替人指出一條線索,也是替人將它破除。“明暗雙雙”出自保福與羅山的問答:“師(保福)問羅山:‘巖頭道與麼與麼,不與麼不與麼,意作麼生?’山召師,師應諾。山曰:‘雙明亦雙暗。’師禮謝,三日後卻問:……‘如何是雙明亦雙暗?’山曰:‘同生亦同死。’”(《五燈》卷7《從展》) 羅山門下有僧以此問招慶,招慶說:“彼此皆知。何故?我若東勝身洲道一句,西瞿那尼洲也知;天上道一句,人間也知。心心相知,眼眼相照。”(《碧巖錄》本則引)
“同條生也共相知,不同條死還殊絕。”雪窦意為,同條生還算容易,至於不同條死的話,那差異就大了。萬松評道:“雪窦、佛果以‘雙明雙暗’頌此話,非飽參者不知。”(《從容錄》第50則) “還殊絕,黃頭碧眼須甄別。”兩句承上文意,說不同條死差異之大,即使連佛陀、達摩也摸索不著。
“南北東西歸去來,夜深同看千巖雪。”雪窦於言語不及之處,描繪出一幅純明澄澈的現量境,象征學人經由了南北東西的流浪後,回歸於精神故裡,獲得千差萬別悉消融的般若直觀。境界高華澄澈,闊大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