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不學佛法之人,正因其不學,從而認定佛法與辯證唯物主義大相徑庭、背道而弛;又正因其想當然地認定佛法乃唯心、形而上學之迷信余孽,故而更不肯認真研習。如此相襲,以致以訛傳訛,再也摸索不著佛法門檻。其實如果客觀、公正地審視一下此種現象,我們不難發現,大多數整天討伐佛教之人,往往自己根本分不清何為唯物、何為唯心,也搞不懂辯證法與形而上學的真正分野。只是在一種似是而非的被動灌輸下,他們膚淺地以為只要批判了佛教就可以證明自己的唯物主義者身份。在這種氛圍影響下,佛教怎麼可能得到人們的公平對待。
還有一些沉迷於世間俗務中的人們,在紛紛擾擾的生活濁流中整日拼命奔波,除了被眼前的種種煩惱緊緊捆縛之外,在一片迷茫的生存困境中又怎能產生靜心學佛的念頭。糊裡糊塗地勞碌了大半生,生命即將進入垂暮之年時才恍然發現,除了機械地隨日度日而外,生命內涵竟一點也沒有被開掘出來。年青時既無心又無時間、更不屑於學習佛法,就這樣與能給人生帶來支柱、帶來亮點、帶來嶄新方向的佛法擦肩而過,不知道這些人所笃信的唯物、所執著的辯證、所認定的實用,最終又會將他們帶往何方?我們能否少談點玄妙不實的東西,少一些理所當然的先入為主,本著對自己負責的態度,重新給自己留一段時日去把佛法聞思修一下?在自己親身實證之後,那時再對佛法下結論也不遲。
重要的不是急忙跟隨別人去否認一種自己根本就不了解的事物,而是要借助於科學的工具、方法論、世界觀,去把握人生與生命的實質,並進而擺脫一切身心內外的束縛。自由是屬於自己的,不過,請千萬別把幾千年來已為無數佛教實修者帶來人性大解放的理論與實踐體系——佛法,輕易當成封建枷鎖隨手丟棄。佛法到底是什麼?請自己去看、去修、去體會吧。
清華大學的博士生吳天義也曾專門與我談論過有關佛法的唯物、唯心之爭。這個今年只有二十五歲的小伙子,本科、碩士都是在清華完成的。作為中國最著名的理工科院校培養出的一名標准的科技工作者,我想他對此問題的看法,應該給人們帶來一些別樣的啟迪:
一般的唯物主義者都認為佛教是唯心(主觀唯心)的,做出這一論斷的原因,大概是看到佛經裡有很多類似“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色即是空”、“覺者如虛空”、“諸行無常”等等的說法就望文生義地做出了這種結論。其實佛法分為證法和教法兩大部分,世間學者大都依文解義,從未曾親證其境界就下判斷,這本身就應該算是一種最標准的“唯心”行為。即就是單就教法而言,世間學者望佛教之文,也錯解了佛法本義,他們又有誰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做過徹底、辯證、深入的思考呢?
佛法是一門大科學,是古聖先賢依靠佛陀教言,也憑借自身努力對宇宙奧妙進行精進探索的結晶。同樣,現代物理學也是在對宇宙進行探索,一個人想對現代物理學有個基本了解,也得從小學讀到大學,至少花上十幾年的時間。那麼要想對佛法真正徹悟豈不更要猛下苦功,做不到這一點,任何對佛法的認識都難免主觀臆斷的嫌疑。
那什麼又是唯心,什麼又是唯物?辯證唯物主義認為,物質並非要看得見、摸得著,而是客觀實在性的體現,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一般人認為腦子裡想的是主觀的,手裡干的是客觀的,並以此作為衡量主觀和客觀的標尺,這種觀點是非常錯誤的。首先分析眼睛看到的:眼睛只能對電磁波中一個很窄的波段作出感應,而且視網膜成像後所看到的東西也被離散化了,我們自以為最忠實的眼睛,其實看到的只是對外在事物一個不完全的而且又攙雜了我們主觀意志的反應;再來說說摸得到的,現代物理學的最新成果——“弦論”認為,世界,包括一切微觀粒子在內,都是由一種非常微小的“弦”構成,而“弦”就是一個震動的能量的體現。如此看來,主觀、客觀的分界絕不是像世俗人所認為的那般簡單、明確,而且所謂的客觀性,如不觀待主觀性又從何談起。在一個互相依存、互相依賴的世界中,哪裡去找一個高標獨立的客觀實在性?
而佛法的境界包含“緣起性空、性空緣起”兩層含義,大致說來,緣起性空可約略歸為唯心,而性空緣起則可歸為唯物。佛法既包含唯心又包含唯物,表面看來似乎有些自相矛盾,但辯證唯物主義也是講對立統一的,而佛法更強調觀待的不實性。雖然辯證唯物主義集世法之大成,但要深入佛法名言谛中的觀待而立、勝義谛中的一法不立,恐怕還為時甚遠。
很難用語言講清佛法與唯心、唯物的關系,其實如果能用語言說清楚也就不為佛法了,這正是佛法超越一切世間知識體系的高度所在。我們只能大概描述一番佛法的境界:它揭示的是心物一體的存在。
回想我自己的學佛歷程,大約是從研讀《圓覺經》開始的。後來又看了《如何修證佛法》、《米拉日巴尊者傳》、《九乘次第》等佛學書籍,總的感覺是,不實修就無法深入佛法堂奧;而佛法精義又實在無法用三言兩語,或唯物、唯心簡而言之。我只能祝願並希望大家都能實修實證,然後再看看佛法是不是對自己的身心世界有所助益。
我覺得釋迦牟尼佛真是一位最偉大的說法老師,他從不在一些虛幻不實的名相上糾纏不清。相反,根據不同眾生的不同根機,佛祖總能直指人心,叫聽者獲取實際利益。在第一次轉法輪的時候,釋迦牟尼佛說“苦集滅道”四谛,結合眾生根本無法避免的生老病死這些人人皆可現量見到的景象,讓人們從切膚之痛中感悟佛陀所揭示的真理。
所以我覺得,現代高僧大德如果要想針對現代人根基應機說法、弘法利生的話,也應向釋迦牟尼佛學習,辨明眾生根機、結合現代形勢,以能適應時代發展的講法方式再續佛之慧命。如果身為佛門弟子,能權巧方便、隨機應變地靈活宣法,那我相信,普通人圍繞佛法所形成的種種偏見、無益爭執,一定會隨之相應減弱。
比如對於較迷信、世間智識不很發達的人,就應多向其宣講因果報應之理,在這一點上,道教的《太上感應篇》都可以被借鑒過來,因為這些人很容易就能被《太上感應篇》的內容打動;而對實執很強、分別念嚴重的知識分子來說,“諸法無我”、“諸行無常”、“涅槃寂靜”就應被當成宣說的重點,並且再結合唯識、因明、中觀的邏輯推理與驗證,相信佛法無與倫比的邏輯體系、思想深度一定可以打動知識分子的心,如果他不存有先入為主之見的話。
環顧我們生存的現實,表面上人們的生活確實要較以前有大幅度的提高,但這種提升往往只在物質層面上展開。如果我們有辦法打開一個個現代人靈魂的話,我想我們看到的恐怕只能是黑暗與空洞,這些脆弱的心靈將如何承受生活負擔之重與生命質量之輕?
靜下心來想一想,其實我們都不會永遠年青。二十、三十、四十轉眼就會成為過去,特別是在現在這樣一個加速運轉的社會裡,我們的生命流逝得只會更快。那麼這一生該怎樣度過?我們應將生命交付與誰?除了眼花缭亂地以本能應對生活外,能否賦與生活真正、真實的色彩?
考慮一下關於生命本質的問題吧,別急著給佛教貼上唯物、唯心的標簽,實際領略領略它的風光再說。如果有一種東西能點亮我們本具的巨大生命潛能,我相信這種東西只有在與佛法撞出火花後才能獲得,因為佛法不是文字上的什麼唯心、唯物,它本來就是我們內在生命的渴求與歸宿!
吳天義博士的話讓人感奮不已,他一方面談到了佛教教育的與時代同步、與眾生根機相應的問題,一方面又從人的內在本質高度上闡明了佛法是內心本性的需要與體現。著名學者拉克西米·拉那蘇博士說過:“只有佛教能夠被確定為是唯一一種沒有狂熱的宗教。它的目標是幫助人們通過征服自我而達到內心世界的改革,它怎麼會去求助於權力、金錢或游說來達到使人改變信仰的目的呢?佛陀只不過展示了救世之路,而剩下的,則是由每個人自己決定是否沿著這條路向前進。”
的確如此,說來說去,選擇的自由依然在你手中。何去何從,請審慎思維後再作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