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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殷法師:讀《大毗婆沙論》札記 論師的“時間”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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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大毗婆沙論》札記 論師的“時間”觀(一)

釋悟殷

壹、前言
        部派佛教時代,論師們對“時間”的看法,意見分歧,然而大抵上不外乎認為:“時間”就是有為法的生滅變化;有的則看作是永恆常住的實體。由此,或說三世實有,或說過未無體、現在無為實有,或說過未無體、現在有為實有。論師們為了成立宗見,各引聖教量作為學理依據,破他立自,於是產生了不少诤論。如《順正理論》主說:
然於過未實有無中,自古諸師懷朋黨執,互相彈斥,競相論道,俱申教理,成立己宗。處處傳聞如斯诤論:實有論者,廣引理教,種種方便,破無立有。實無論者,廣引理教,種種方便,破有立無。(大正29.621下)

        由於論師們對“時間”的安立不同,連帶的也影響其思想學說的界定。以《大毗婆沙論》來說,論主所作論門,在解答論題或與別派對論時,往往以自宗的時間觀——三世實有的學理來問難對方。

        如關於“阿羅漢有退、無退”的問題:大眾、分別說部認為:阿羅漢已斷盡一切煩惱,故阿羅漢不會退;而有部卻認為:時解脫阿羅漢若遇退緣,還會現起煩惱退。既然阿羅漢已斷盡所有煩惱,何以還會再現起煩惱退呢?原來有部是三世實有論者,以三世實有論來說,煩惱斷盡了,然“過去、未來煩惱性相猶實有”,故“若遇退緣為因,引生未來煩惱”,則必有起煩惱退義(大正27.312下)。大眾、分別說部等是過未無體論者,煩惱斷盡了,如“無漏智火燒煩惱已,不應復起諸煩惱退”(312上),故阿羅漢不應再起煩惱退。

        又如有部論師與譬喻師對論“成就、不成就性”論題時,《婆沙論》主也以三世實有的根本學理:“成就的可以不現前”,以及“二心不能並生”,用來責難譬喻者的“無實成就、不成就論”,指其不僅違背聖教,且有凡聖縛解無法安立的大過失(大正27.479上--中,796中--下)。由此可見時間觀的不同,影響學派思想學說之巨。

        探尋學派成立自宗時間觀的學理意趣,主要還是在於:修道解脫上,必須說明有情業果相續、生命緣起的問題。所以,論師們不是單獨的探討時間本身的有無問題,而大多是就著時間和諸法的關系上來談的。且如前說:時間觀的見解不同,影響了各派的思想學說,產生無邊異議。而論師們作論、通經、立說,表顯於論書中的思想,幾乎未有不緊扣自宗的根本思想——時間觀的。是以筆者特以〈論師的時間觀〉為題,藉以探討論師們對“時間”的看法,及其學理上的困境。本文大分六節:

        第一節,時間體的诤議。時間本身,是獨立存在常住無為的實體,還是依法而立無別自體的生滅有為法?學派中,有主張“世體是常,行體無常”,與主張“世即行,行即世”的不同意見。前者把時間當作超越三世的理則性,後者的時間即是有為諸行。而《大毗婆沙論》中,唱說“世體是常論”者,被論主稱為“譬喻者分別論師”。這“譬喻者分別論師”,是那一學派?何以被稱為“分別論師”呢?這是值得探討的問題。

        第二節,三世實有。三世實有說的代表,是說一切有部、犢子部,以及說轉部。有部成立三世實有的主要理由,《識身足論》、《大毗婆沙論》、《俱捨論》等都有記載。歸納上三論的說法,有部成立三世實有論的理由有五項:一、自體(性)實有,二、有當果,三、識起必有所緣境,四、成就不成就實有,五、一剎那不能二心並生。而值得留意的是:這五項學理,不僅是有部三世實有論的根本學理,也是“三世有”和“現在有”最根本的思想分歧點。

        第三節,過未體無、現在無為實有。現在無為實有說的代表是大眾、分別說系。由於大眾部等的文獻資料阙如,其建立學理的依據,只能從反對者的聲浪中,予以重建。故本節即從過未體無論者的對手——三世實有論者的問難聲中,歸納過未體無、現在無為實有的學理思想,以及由此學理而來的必然結果。如此,“三世實有”和“現在有”根本學理上的分歧就呈現出來了。

        第四節,過未體無、現在有為實有。西元二、三世紀間,有部譬喻師脫離有部,獨立為經部學派。從有部譬喻師到經部譬喻師,即是從三世實有發展到現在有為實有的種子熏習說。《俱捨論》中,經部問難有部的主軸在於“法體與作用是一、是異”的問題。有部安立三世差別,法體與作用的關系,是用不離體,體非即是用的“非一非異”。經部現在諸行與能生後果的功能性之關系,是“不一不異”。既然同為“非一非異”,卻彼此對立著,有部責難經部過未體無、現在實有的三世論,是從假而實,從實而假!而世親卻譏有部是“許法體恆有,而說性非常,性體復無別,此真自在作”(大正29.105中)!

        第五節,四大論師的時間觀。有部的四大論師,分別建立三世不同:法救說“類有異”,妙音說“相有異”,世友說“位有異”,覺天說“待有異”。《大毗婆沙論》主給予世友“位異”說最高的評價,並遵奉世友的“依作用有無,安立三世差別”為宗依,對於另外三者的安立三世,總是評斥為“世有錯亂”的過失。似乎四大論師的時間觀,只有世友說無學理的困境。法救、妙音、覺天等都犯了“世有錯亂”的過失嗎?還是《大毗婆沙論》主一己的偏執呢?印公導師在《說一切有部為主的論書與論書》中,以學說論學說,說明各論師安立三世的優劣,拂去被學派意識蒙住的假象,給予更合理的評價!

        第六節,說轉部與飲光部。一、從有部分流出來的說轉部,在三世實有的學派中,是比較特殊的一派。說轉部主張“有根邊蘊,有一味蘊”(大正49.17中),這種說法,恰如有部法體與作用的關系,差別只在法體是常、是恆而已,這當然是三世實有說。然而,他又主張“異生位中亦有聖法”(17中)。在凡夫位就具足無漏法,這可以是三世實有說,但已隱含有現在無為實有的意味了!二、飲光部是分別說部的支派,分別說部是現在無為實有論,而飲光部卻主張現在實有、過去一分是有(南傳《論事》說:過未各一分是有),這思想既不同於本宗,也不同於有部,是很特殊的一派。

貳、時間體的诤議
        剎那剎那生滅的有為諸行,構成時間長流,這“時間”與諸法,究竟是怎樣的關系呢?部派中,有不同異見。如《大毗婆沙論》說:譬喻者分別論師主張“世與行異”,“世體是常,行體無常”;有部論師則以為“世與行,體無差別”,“世即行,行即世”(大正上27.393)。前者認為時間自體是永恆常住的實體,是諸法活動的場所,由諸法的生滅來去,構成過、現、未三世差別。後者,卻主張時間自體是生滅變化的有為諸行,由諸法的活動(作用)生滅構成三世差別。

        《大毗婆沙論》中,唱說“世體是常論”的,被論主稱為“譬喻者分別論師”。“譬喻者分別論師”是那一個學派?論主何以用“譬喻者分別論師”這個辭匯呢?以下依次說明。首先,說明“世體是常”的主張。

一、世體是常
        譬喻者分別論師主張“世體是常論”。如《大毗婆沙論》說:

        有執世與行異,如譬喻者分別論師,彼作是說:世體是常,行體無常。行行世時,如器中果,從此器出,轉入彼器;亦如多人,從此捨出,轉入彼捨。諸行亦爾,從未來世,入現在世,從現在世,入過去世。(大正27.393上,700上)

        這是說,時間本身是獨立常住無為的實體,有為諸行活動於這常住的時間格子,進出來去,而有三世的差別。如同水果從這個籃子(未來)移轉到另一個籃子(現在)般,籃子(世體)是常住而固定的,無常、流變的是水果(有為諸行)。

        把時間看作獨立存在的實體,常恆而不動,有為諸行在恆住不生滅的時間體上去來生滅,依此而立三世,這種思想,在印度佛教思想史上,是較特殊的異數。部派佛教中,三世有和現在有兩大陣營,如有部、大眾部、化地部以及北道派等,都把空間的含容色法,無所障礙,立為“虛空無為”;卻只有譬喻者分別論師(以及現在無為實有論者)把時間體當作無為常住的理則性來看待。

        主張“三世實有”的有部論師認為:時間是有為生滅法,依有為法而建立,沒有獨立存在的時間自體。如《大毗婆沙論》說:

        世與行,體無差別。謂世即行,行即是世。故〔發智論之〕〈大種蘊〉作如是說:世名何法?謂此增語所顯諸行。(大正27.393上,大正26.987中)

        問:如是三世以何為自性?答:以一切有為法為自性。……問:何故名世?世是何義?答:行義是世義。(大正27.393下)

        “世即行,行即是世”,這是說,時間(世)是有為生滅法(行),是依有為法而建立,沒有獨自存在的實體。那麼,如何在剎那性的、有為的時間體上,建立三世差別呢?有部說:

        三世諸法,因性果性,隨其所應,次第安立。體實恆有,無增無減,但依作用,說有說無。(大正27.395下--396上)

        一切諸法,恆住自性,不增不減,三世一如;而在三世一如的法體上,依於現起的活動去來(作用),安立三世差別。因為一切法恆住自性,不增不減,由體上現起的作用,有生有滅,故作用是從屬於自體,是自體的顯現了。這樣,一切法就都是三世有了。然而“諸行無來無去,雲何行義是世義”呢?《大毗婆沙論》主引世友尊者說作為回應:

        尊者世友說言:諸行無來亦無有去,剎那性故,住義亦無。諸行既無來去等相,如何立有三世差別?答:以作用故,立三世別。即依此理,說有行義。有為法未有作用名未來;正有作用名現在;作用已滅名過去。色未變礙名未來;正有變礙名現在;變礙已滅名過去。……意未了法名未來;正能了法名現在;了法已滅名過去。(大正27.393下)

        《大毗婆沙論》中,記載著四大論師安立三世的不同意見,而論主是以世友“位異”說——依作用安立三世,作為有部正義。故而論主引世友“以作用故,立三世別。即依此理,說有行義”,來解答問難。

        如此,譬喻者分別論師和有部論師的時間觀,顯然的不同。譬喻者分別論師的時間體,是無為常住的不變理性,在這常住無為的時間體上,諸行的來去生滅,建立三世差別;而有部論師卻說時間自體是有為法,有為法體恆住自性,不增不減,沒有三世差別,而由法體上現起的作用起滅,安立三世差別。於是這裡有個值得探討的問題:唱說“世體是常論”者——“譬喻者分別論師”,是屬於什麼派別呢?

二、“譬喻者分別論師”的派別
        “譬喻主分別論師”,是“譬喻者”和“分別論師”二個學派?還是“譬喻者”而被稱為“分別論師”呢?筆者以為:二者都有可能。如《大毗婆沙論》中,譬喻者和分別論師一同出現的場合,共有三則:一、“有執世與行異,如譬喻者分別論師”(大正27.393上,700上);二、“譬喻者分別論師,執無想定細心不滅”(772下);三、“譬喻者分別論師,執滅盡定細心不滅”(774上)。

        此三則,可說都是譬喻者和分別論者(及大眾部)共同的主張。(第一則,容後再說)第二、三則,與學派的心識論有關。有情是心色相依不離的,大眾部、分別說部,以及譬喻師,有情的業果相續安立於心心所法上,故都主張無色界有色,無心定細心不滅。所以,“譬喻者分別論師”一詞,可以當成“譬喻者”和“分別論師”兩個學派,因思想相同,故同時列舉。

        然而,也有可能是單指有部“譬喻者”,因其思想不符合有部論師正義,故別稱為“譬喻者分別論師”。如第一則“世體是常”部分,涼譯《毗婆沙論》就說:“譬喻者作如是說:世是常,行是無常”(大正28.293下)。又《大毗婆沙論》中,有部毗婆沙師自稱“應理論者”,而與之問答者,稱為“分別論者”(大正27.43上,356下),故玄奘門下,把分別論者當作“不正分別”的通稱(大正41.310中,大正43.307上,)。而且,譬喻者主張“世體是常”,已脫離有部“世即行,行即是世”的范疇;又違反世尊所說時間是有為法息息流變而現為前後的延續相。因而《大毗婆沙論》主稱它為“譬喻者分別論師”!

        果真如此,那麼,有部論師何以用“分別論師”這個辭匯來稱呼“譬喻者”呢?筆者以為:這又牽涉到有部論師和大眾、分別論者的“時間觀”了。

三、恆有與常有
        大眾、分別說部,是“過未體無、現在無為實有”學派。如《大毗婆沙論》說:“有說:過去、未來無實體性,現在雖有而是無為”(大正27.65中)。這是現在有說,論主雖未標明學派的名字,但《異部宗輪論》說:大眾部主張“過去、未來非實有體”,化地部主張“過去未來是無,現在無為是有”(大正49.16上,16下)。另外,據南傳《論事》記載:大眾部分流出來的北道派說:色等(有為)法的自性,是真如,〔此真如〕是無為法(南傳58.372--374)。如如不變的真如無為,是有為法的自性;依自性而起的作用,有生有滅,才是有為,這也是過未體無、現在無為實有說。因此,《婆沙論》中主張“過去、未來無實體性,現在雖有而是無為”的,應該就是大眾、分別說系學派。

        由於大眾、分別說系的時間,也是無為法——現在的時間性是無為。那麼,與“世體是常”論,則只是“三世”或“現在”無為的觀念不同罷了。這樣也就難怪“譬喻者”唱說“世體是常論”,而要被有部論師稱為“分別論師”了!

        不過,進一步要問:有部論師由恆住自性、三世一如的法體上現起作用而安立三世,與大眾、分別論者的現在無為實有說,有什麼差別呢?如前所引:北道派說:色等(有為)法的自性,是真如,是無為。又如《大毗婆沙論》說:

        有執諸有為相皆是無為,如分別論者。彼作是說:若有為相體是有為,性羸劣故,則應不能生法、住法、異法、滅法;以有為相體是無為,性強盛故,便能生法乃至滅法”(大正27.198上,977中)

        分別論者說:有為法體上的普遍理性(無為法),能使一切法流動不息,且照著這生住滅的理則而生住滅。這等於說常住不生滅的無為法,是生滅作用有為法之體了。那麼,有部說諸有為法體恆住自性,三世一如,而法體上現起的作用有生有滅,豈不是類同於大眾、分別論者的“有為相體是無為”嗎?

        因此,主張三世實有的有部,主張過未體無、現在無為實有的大眾、分別說部,盡管彼此間诤議得漫天風雲,激烈地對立,但論究到最後,都不約而同的趨向於“是常是恆”了!

四、結語
        由以上的說明,可以得到這樣的結論:部派佛教中,大眾、分別說部,以及有部譬喻師,都是主張“世體是常”論者。不過,大眾、分別說部是說“現在”的時間是無為,而譬喻師則說(包括三世)時間體是無為;二者的差別,只在於安立時間的觀念不同。故《大毗婆沙論》中,唱“世體是常”論,而被有部論師稱之為“譬喻者分別論師”的學派,有二種可能:一、有部譬喻師、以及分別論師〔包括大眾部〕,他們都主張時間體是無為法。二、單指有部譬喻師,因其違反“世即行”的有部正義,反而傾向於〔大眾及〕分別論師的思想,故而被稱為“分別論師”。

        另外,值得特別留意的是:分別論者說“以有為相體是無為,性強盛故,便能生法乃至滅法”(大眾部說“有為法的自性是真如、是無為”,亦同)。此“無為”,似乎具有能生的力量,那麼,是否將演化為形而上的宇宙萬有之本!而且,“無為”是有為法的實相(真相),即是“真如”,那麼,此思想是否將影響大乘佛教“如來藏緣起”(真如緣起)說的興起呢?

        這樣,一切法“自性實有”,是有部成立三世實有論最根本的依據了。如此,有部成立“三世實有論”的重要理由,就共有五項:自性實有,以及前面四項(有當果故,識起必緣實境,實有成就、不成就性,二心不能並生)。而這五項理由中,筆者以為:諸法“自性實有”,自相安住而不變,應該是三世實有論最重要最根本的信念;否則,就無法成立三世實有論。而其余四項,還都是立足於自性實有的立場,而從不同的角度來诠釋而已;尤其是成就、不成就,在三世有下發展,且成為有部特殊的論門之一。不過,總的來說,有部成立三世實有的五項理由,不僅是有部根本的學理,也是“三世有”和“現在有”者根本思想的分歧點。這一部分,下一節再作說明。

【未完待續】

讀《大毗婆沙論》札記論師的“時間”觀(二)

釋悟殷

參、三世實有
        部派佛教時代,過現未三世,是實有還是假有,是當時诤論的焦點之一。學派中,主張“三世實有”的,是說一切有部學系(包括犢子、說轉部)、化地部末宗,以及〔大眾部的〕案達羅學派等。主張“過未體無、現在實有”的,是大眾、分別說系,以及經部譬喻師學派。

        據印公導師的研究,學派之所以形成“三世實有”和“現在實有”兩大陣營,那是因為:時間本就含有相續性與剎那性的兩面。若從過去看到現在、看到未來的是相續論;從未來看到現在、看到過去的是剎那論。在法的剎那單位上,考慮其未生以前、滅了以後是什麼狀況?是否存在?對這未生(未來)及已滅(過去)之是有是無,各有側重,就形成了“三世實有”與“過未無體”兩大陣營了。

        然以“三世有”與“現在有”來說,大眾部系中,有主張三世有的;上座部系中(如分別說部系)也有主張現在有的。由此顯見學派分裂之初,並未以三世有或現在有,作為自部宗義。不過,“三世有”與“現在有”,在紛纭的學派思想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學派間往往因時間觀的安立不同,而形成無邊異議。這種情形,並反應於所造的論書中。故本節即依據《識身足論》、《大毗婆沙論》,以及《俱捨論》等的記載,歸納有部成立三世實有論的理由,以見三世實有論的根本學理依據。

一、《識身足論》主的問難

        《識身足論》的作者,傳說是佛滅百年中的提婆設摩。印公導師直從《識身足論》本身的思想作探討,而主張本論深受《發智論》的影響,且思想極為圓熟精密,很可能是成書於西元一世紀初左右。

        《識身足論》中,論主評破二家:“沙門目連”的“過去未來無,現在無為有”,以及“補特伽羅論者”的“谛義勝義,補特伽羅可得可證,現有等有,是故定有補特伽羅”。其中,評破“沙門目連”的“過去未來無,現在無為有”部分,論主以“三世實有”的立場,以四項學理評破:

(一)、二心不能並生:如觀貪不善根,是觀過去、未來,還是現在?論主認為:一定是觀過去、未來的貪。若觀現在,則同時有能觀、所觀,那是一時二心並生了;而一有情身一剎那不可能心並生。又,既然過未可以成為觀的對象,可見是實有的(大正26.531上--中)!

(二)、業與異熟果不能同時:有情造業而感異熟果,那是業滅而感果,不可能是現在造業現在感果。若說現在,則是非前非後亦造業亦感此業異熟了(531中)!

(三)、識起定有所緣境:佛說“了別”名為識,如了別色、聲、香、味、觸、法,故識起必有所緣境。而過去、未來的,可以觀察,可以了別,所以過去、未來是實有(535上--中)。

(四)、成就的可以不現前:如有學聖者,雖現起纏心,還是成就信、精進、念、定、慧等五根(535中--下)。無學阿羅漢聖者,身在欲界,雖入滅盡定,還是成就少欲、羞慚、觸食、意思食、識食。信等五根與少欲等諸法雖不現前而可成就,由此肯定:它們必是過去、未來實有之法(535下--536下)。

二、《大毗婆沙論》主的問難

        說一切有部是主張“過去未來體亦實有,現在是有為”(大正27.116下)的三世實有學派。《大毗婆沙論》中,論主為了成立自宗的三世實有論,作了許多論題,用來破斥“無過去、未來,現在是無為法論”的主張。然而遺憾的是,論主都未標明主張現在無為實有論的學派名稱。不過,從余論可知:大眾、分別說部就是主張過未體無、現在無為實有的學派。雖然論主未標學派名稱,然從論主再三羅列論門以評斥其說來看,這顯示了:當時有部的大本營——北印,“現在實有”學派,似乎已成為有部強勢的對手,有部思想受到強烈的挑戰,北印已經不再是有部一枝獨秀了,因而激起有部學者護法的意識。

        然而探察有部成立“三世實有”學說的主要意趣,實含藏著佛弟子最關心的問題——修行、斷煩惱、證解脫,以及業果相續、生命緣起等問題(從論主的問難中,透露出了訊息),故婆沙論主不惜以諸多篇幅,指出“現在有論”違理背教的過失,以成立有部正義。以致“三世有”與“現在有”成為當時教界激烈論诤的熱門話題。

        《大毗婆沙論》中,論主破斥“現在實有”學說的論題相當多,筆者不擬一一介紹,此處只舉卷七十六,有部論師的五個問難,以見诤議的關鍵點。

(一)、問難:若過未非實,則無成就、不成就性:

        若過去、未來非實有者,應無成就及不成就。如第二頭、第三手、第六蘊、第十三處、第十九界,無有成就及不成就。過去、未來法亦應爾,既有成就及不成就,故知實有過去、未來。(大正27.393上;796上--中)

        論主說:如果過去、未來都非實有,則沒有所謂“成就”、“不成就”了。言下之意是:若成就、不成就沒有實體,行者就無修道、斷煩惱、證解脫、入涅槃的可能。

        何以論主用“無成就及不成就”來責難過未體無論者呢?主因是:“成就、不成就”,是有部論師特重的論門之一,大多用在三世上說,而且,是有部凡聖縛解差異的建立處。所以,“成就、不成就”論題,牽涉到有部的根本學理;而這學理,還是源於有部主張“不相應行法”有實體的關系。

(二)、問難業力感果的問題:

        若有異熟因在現在世時,彼所得果,當言在何世?過去耶?未來耶?現在耶?若言在過去,應說有過去;若言在未來,應說有未來;若言在現在,應說異熟因果同時,如是便違伽他所說:“作惡不即受,非如乳成酪,猶灰覆火上,愚蹈久方燒。”若言彼果不在三世,彼應無果,以異熟果非無為故;若無果者,因亦應無,如第二頭,第三手等。若有異熟果在現在世時,彼所酬因,當言在何世?過去耶?未來耶?現在耶?若言在過去,應說有過去;若言在未來,應說有未來;若言在現在,應說異熟因果同時,如是便違前所引頌。若言彼因不在三世,彼應無因,以異熟因非無為故;若無因者,果亦應無,如第二頭、第三手等。(大正27.393上--中)

        有情造作的異熟因在現在,他感得的異熟果在那一世?說過去,說未來,表示有過去,有未來;說現在,則異熟因果同時,就與“因果不同時”的頌文相違;若說不在三世,那是無果了,異熟因不是無為法,何以無果呢!又若說有情所得的異熟果報在現在,這是那一世的異熟因所感呢?說過去、未來、現在,或不在三世,同樣的都說不通。所以,若非三世實有,有情的業力(因)業果就無法建立了。

(三)、問難無出家受具:

        若過去未來非實有者,應無出家受具戒義。如有頌言:“若執無過去,應無過去佛;若無過去佛,無出家受具。”(大正27.393中)

        有部論師認為:若無過去,就沒有過去佛;如此,也就沒有出家受具事。考二世體無論者認為:過去是曾有,未來是當有,都非實有,並非指稱沒有所謂的“過去事”,何以有部論師以“若無過去佛,無出家受具”的理由來問難!而且,有部以為:文頌是不了義的,不可作為佛法的定論,何以自己卻以文頌作為教量呢?

        筆者以為:這是二者基本時間觀念的不同所致。原來有部是以“觀待”前後而安立三世差別。現在是“觀過去未來”而施設的(大正27.393中,394中),離開過未不成現在,故責難二世體無論者“若無過去佛,無出家受具”。而二世體無論者主張現在實有,過未是依現在而安立,離開現在則無所謂的過未。不過,依據印公導師的研究:“若無過去佛,無出家受具”,是世友尊者所造的文頌。若果真如此,則有部以世友尊者頌證成三世實有,不免犯了依自師承而不極成的論理過失!

(四)、問難正知虛诳語:

        若過去未來非實有,應出家眾皆有正知而虛诳語。如有頌言:“若執無過去,而言歲少多,彼應日日增,正知虛诳語。”(大正27.393中)

        有部論師質疑二世體無論者:“應出家眾皆有正知而虛诳語”。這問題,牽涉到二者思想的歧異。有部認為:不正知是“非理所引慧”。雖然虛诳語皆從不正知而起,但說虛诳語的人是正知彼事,卻隨自意故作妄語(顛倒說),因此妄語者實是“正知而妄語”。分別論者則以為:既然不正知是非理所引慧,那麼,由非理所引慧所發的虛诳語,當然是從不正知而引起的,所以“無有正知而妄語者”(大正27.222上--下)。

        考二者的诤議點在於:“無明”與“不正知”是同體還是異體的問題。分別論者認為:無明皆與不正知相應,故妄語者皆因無明所纏,以致失念不正知而妄語。而有部則主張:“無明”與“不正知”有各別實體,妄語是明明正知彼事,卻隨著自己的執見而故作妄語。因此,有部質難說:若過去未來體非實有,則“應出家眾皆有正知而虛诳語”,其意涵是表示:這樣就違反你自宗的宗義(無有正知而妄語)了!故應該是三世實有才對。

(五)、問難“現在”是不能獨立存在的:

        若過去未來非實有者,彼現在世應亦是無,觀過去未來施設現在故。若無三世,便無有為;若無有為,亦無無為,觀有為法立無為故。若無有為、無為,應無一切法;若無一切法,應無解脫、出離、涅槃:如是便成大邪見者。勿有斯過,故知實有過去未來。(大正27.393中)

        論主說“觀過去未來施設現在”故,若果過去未來非實有者,則“現在世應亦是無”。這是源於有部論師“觀待前後以安立三世”的思想。如《大毗婆沙論》說:

        諸有為法,觀過去現在故施設未來,不觀未來故施設未來,無第四世故。觀未來現在故施設過去,不觀過去施設過去,無第四世故。觀過去未來故施設現在,不觀現在故施設現在,無第四世故。如是名為三世差別。依此建立諸行行義,由此行義,世義得成。(大正27.394中)

        有部由觀待前後安立三世,成立了“行義是世義”(大正27.393下)的學理,時間只是有為法的活動,現在是觀待過去未來而有,離了過去未來,則沒有所謂的現在。而且,時間是依有為法的生滅而安立的,故無別實體可言?顯然婆沙論主是以世友宗義,依作用而安立三世的。這裡,論主以“觀待法”成立了過未實有學說,而在破斥大眾部“一補特伽羅有二心俱生論”(大正27.47中)時,亦運用這觀待法,證成“無一補特伽羅非前非後二心俱生”為有部正義(大正27.49中--50上)。

        《婆沙論》中,有部論主以五難質疑“二世體無論”的過錯,證成了三世實有學說的合理性。至於“現在無為實有”方面,有部論主基於“行義是世義”的學理,也主張現在世非無為法,因它是“因緣生故,有作用故”(大正27.393中),所以一定是有為法;若說無為,則非因緣生法了。

三、《俱捨論》的二教二理
        據世親《俱捨論》記載,有部成立三世實有論的理由是:

        論曰:三世實有。所以者何?由契經中世尊說故。謂世尊說:“芘刍當知:若過去色非有,不應多聞聖弟子眾,於過去色勤修厭捨;以過去色是有故,應多聞聖弟子眾,於過去色勤修厭捨。若未來色非有,不應多聞聖弟子眾,於未來色勤斷欣求;以未來色是有故,應多聞聖弟子眾,於未來色勤斷欣求。”又具二緣,識方生故。謂契經說:“識二緣生。其二者何?謂眼及色,廣說〔耳及聲……身及觸〕乃至意及諸法。”若去來世非實有者,能緣彼識應阙二緣。已依聖教證去來有,當依正理證有去來:以識起時必有境故。謂必有境,識乃得生,無則不生,其理決定。若去來世境體無實,是則應有無所緣識;所緣無故,識亦應無。又已謝業有當果故。謂若實無過去體者,善惡二業當果應無,非果生時有現因在。由此教理,毗婆沙師定立去來二世實有。(大正29.104中)

        有部論師舉教證及理證,安立“去來二世實有”說。此中教證有二:一、以多聞聖弟子勤修厭捨“過去色”,勤斷欣求“未來色”的《阿含經》教,證明過去、未來是實有的,才是佛陀教說的真義。二、以“識二緣生”的《阿含經》教,說明識的生起,必待二緣:所依根,所緣境。認識必有實在對象(境),既然過去未來境都可以被心識所識知,顯然過未法一定是實有的。

        理證也有二:一、“識起時必有境故”。這是從認識上考察:識以了別為其特性,識生起時,必有所緣境,境是識生起的所緣緣。這個理由,和前面“識二緣生”的聖教有連帶關系。有部認為:識的生起,一定要有二種緣:所依根、所緣境,缺了就不能生起。認識必要有實在對象(境),既然過去未來法都可以認識得到,所以一定是實有的。二、“已謝業有當果故”。這是從因果上考察:有如是因,必有如是果。現在法剎那過去,不能就說沒有;沒有怎能感果?經說:過去滅壞而非即無。所以過去法應該是有。既然過去是有,故未來應該也可類推為有。因而《俱捨論》說:

        若自謂是說一切有宗,決定應許實有去來世,以說世皆是實有故,許是說一切有宗。謂若有人說三世實有,方許彼是說一切有宗。若人唯說有現在世,及過去世未與果業,說無未來及過去世已與果業,彼可許為分別說部。(大正29.104中)

        這裡,明確的說到:主張有“過去世未與果業”的,與主張“無未來及過去世已與果業”的,都是“分別說部”。據《異部宗輪論》及《大毗婆沙論》記載,飲光部主張“若業果已熟則無,業果未熟則有”;而飲光部是從分別說部系分流出來的學派。所以,與主張“無未來及過去世”的,都可說是“分別說部”。而“說一切有宗”,則決定是主張“三世實有”的。如此,顯然的,“三世有”和“現在有”,即是有部和分別說部思想分野的標幟了。

四、結語
        歸納《識身足論》、《大毗婆沙論》、《俱捨論》等有部的說辭,就可得知有部成立三世實有的主要理由了。其中,有當果故(因果論),識起必緣實境(認識論),是《識身足論》等三論共有的理由。而實有成就、不成就性(成就的可以不現前),二心不能並生,則是《識身足論》、《大毗婆沙論》共同的意見。

        另外,尚值得留意的是,“行義是世義”——時間是有為法。在《大毗婆沙論》裡,有部奉世友的“位異”說為宗依——依作用生滅安立三世差別。一切法在未生起以前,已經存在,是未來有;剎那生起,現有作用,是現在有;剎那滅去,還是存在,是過去有。法體是恆有的,無增減而不變易的,三世差別是法體上作用的生滅。由於“一切法各住自性”(大正27.42中,200上),“諸法無時不攝自性,以彼一切時不捨自體故”,“諸法無因而攝自性,以不待因緣而有自體故”(307上)。所以,諸法自性是實有,非因緣和合而有,自相安住而不變,是三世一如:現在有,過去、未來也是有。

        這樣,一切法“自性實有”,是有部成立三世實有論最根本的依據了。如此,有部成立“三世實有論”的重要理由,就共有五項:自性實有,以及前面四項(有當果故,識起必緣實境,實有成就、不成就性,二心不能並生)。而這五項理由中,筆者以為:諸法“自性實有”,自相安住而不變,應該是三世實有論最重要、最根本的信念;否則,就無法成立三世實有論。而其余四項,還都是立足於自性實有的立場,而從不同的角度來诠釋而已;尤其是成就、不成就,在三世有下發展,且成為有部特殊的論門之一。不過,總的來說,有部成立三世實有的五項理由,不僅是有部根本的學理,也是“三世有”和“現在有”根本思想的分歧點。這一部分,下一節再作說明。

肆、過未體無、現在無為實有
        主張過未體無、現在無為實有的學派,是大眾、分別說系。如《異部宗輪論》說:大眾部主張“過去未來非實有體”(大正49.16上),化地部本宗主張“過去未來是無,現在、無為是有”(大正49.16下)。

        此中,具有诤議性的,是化地部本宗主張“過去未來是無,現在、無為是有”。這句話,由標號的不同,可作不同的诠釋。如標“過去未來是無,現在、無為是有”,可以解釋為“現在”及“無為法”都是實有。如說“過去未來是無,現在無為是有”,則是說“現在”是實有,且是“無為法”了。然據《大毗婆沙論》記載,當時的確有主張:“過去、未來無實體性,現在雖有而是無為”(大正27.65中,116下)的,但論主未說學派名。而印公導師在《印度佛教思想史》說:“過去、未來無實體性,現在雖有而是無為”,這是現在有說,應屬於大眾、分別說系。說現在有而是無為的,似乎非常特殊!從大眾部分化出的北道派說:色等(有為)法的自性,是真如、無為(南傳58.372)。這正是“現在實有而是無為”;無為是有為的自性,如如不異,依自性而起用,有生有滅,才是有為。這與說轉部的根本蘊是常,同一意義,不同的是三世有與現在有而已。由導師的解說可知:《婆沙論》中,主張過未體無、現在無為實有論的,就是大眾、分別說系下的學派了。

        然而遺憾的是,由於大眾部及分別說部系漢譯的論書不多,文獻資料缺佚,故其建立現在無為實有的理由,只能從反對者(三世實有論者)的問難中,得到部分訊息。故本節即以〔上一節所述〕有部成立“三世實有論”的重要理由:自性實有,有當果故,識起必緣實境故,實有成就、不成就性,二心不能並生等,藉由“過未體無論”者對“三世實有論”問難的回響,以明過未體無論的根本學理。

(一)自性實有

        有部“三世實有”的安立,是把諸法分為法體與作用。諸法“各住自性”,法體恆有;因緣和合所現起的作用,則生滅無常。三世之差別在於作用的起滅上。剎那生滅之現在法是實有;未來法已有,但尚未有作用;過去法也還是有,但作用已經滅了。大眾、分別說系“現在無為實有”的安立,則是把諸法分為理則與事相。無為法——理則性,是生滅有為法的自性,是如如不異,超三世而恆有的;依理則性(無為)而起的作用,是有生有滅的(事相)。一切法剎那剎那恆住,如如不異,沒有三世差別,無常生滅的,只是假相而已。

        因此,有部是依恆住自性的法體上之作用,以體用義來說明三世;而大眾、分別說系是依常住不變的理則性,以理事義來說明三世。

        那麼,法體與作用是一、是異呢?有部論師說:不可定說是一、是異。如有漏法,一一體上有無常等眾多義相,故不可定說是一、是異;此法體與作用的關系,也是這樣不可說是一、是異(大正27.394下)。而大眾、分別說部系則認為:法體是念念恆住,作用只是法的假相,是虛妄性的。這樣,法體(理則)與作用(事相)的關系,近於本體起現象。不過,有部的法體恆住自性,大眾部的法體是常住無為,雖然時間觀的安立容有不同,但論究到一一法的自性(法體),都出現了是恆、是常的傾向,這對後期的大乘佛教起了深遠的影響。

(二)有當果

        自作自受的業報說,是佛教緣起說的重要內容之一;佛教之所以形成學派的急遽分化,絕對與“安立業果相續生命緣起”的課題有關。有部以為:若過未無體,業果就無法建立。然而這種說法,是有部的宗見,過未體無論者,自有建立業果相續的依據。如《大毗婆沙論》說,大眾部主張:“唯心心所,有異熟因及異熟果”(大正27.96上)。而且,即使同是奉行三世實有論,業果相續的建立也不盡相同。如有部譬喻師即主張:“離思無異熟因,離受無異熟果”“身語意業,皆是一思”(587上)。大眾部(包括分別說部)及譬喻師,把業因業果建立在心心所法上,由一心相續轉變差別,以成立業果輪回說(這部分,筆者於〈論師的業力觀〉,有較詳細的說明)。

        至於有情造業以後,如何和有情身心相續發生關系呢?大眾、分別說部認為:善惡業剎那剎那過去,業力也並未消失。如說:

        僧只、昙無德(法藏)、譬喻,明現在業謝過去,體是無,而有曾有義,是故得果。(大正42.118上)

        於佛法中,若有若無,皆方便說,為示罪福業因緣故,非第一義。如以因緣說有眾生,去來亦爾。依過去意者,是方便依,不如人依壁等;亦明心生不依於神,因先心故後心即生。業力亦爾,佛知是業雖滅,而能與果作因,不言定知,如字在紙。罪業亦爾,以此身造業,是業雖滅,果報不失。(大正32.255下)

        此身造業,業雖過去,但這是“曾有”的。曾經現有的東西,它雖滅了,但影響有情身心的力量還是存在,“如字在紙”般,清清楚楚的紀錄著,因緣成熟,就能引起果報。這是說:過未是無體的,眾生所造的業,剎那過去,即轉化為潛在的動能,不離眾生的身心相續中,故而“此身造業,是業雖滅,果報不失”。

        至於主張“過未體無、現在有為實有”的經部譬喻師則說:“即過去業能生當果,然業為先,所引相續轉變差別,令當果生”(大正29.106上)。過去所造的業,雖然剎那滅了,但它是曾經現有的東西,已成就在眾生的相續中,如外種子,潛存著能生性,因緣成熟了,自然感果。這種子能生當果的“譬喻”,在《順正理論》中有進一步的诠釋:

        然業為先,所引相續轉變差別,能生當果。業相續者,謂業為先,後後剎那心相續起。即此相續,後後剎那異異而生,名為轉變。即此轉變,於最後時,有勝功能無間生果,異余轉變,故名差別”(大正29.629中)。

        有情造業剎那滅了,而當下就留下了能生果的功能性,含在後念剎那剎那不斷的相續之中。這功能性不斷地相續轉變,時機成熟時,引發殊勝的功能,就感得愛非愛的果報。總之,有部以為唯有“三世實有”,才能圓滿诠釋有情業果相續的難題。而大眾、分別說部,及經部等過未無體論者,則以“曾有”、“如字在紙”、“種子”等,來說明有情前後業果相續的關系。故即使過去未來都無實體,業果相續的建立還是不成問題的,並無三世實有論者所責難的過失。

(三)所緣境

        有部以為:識生起必有所緣境,真實的境相是識生起的所緣緣。過未法既能成為認識,故過未都是實有。然而過未體無、現在無為實有論者卻說:“有無所緣心”,如“緣過去和未來”(大正26.535上)。過去、未來雖非實有,卻能成為所緣,可見所緣並不一定要實有。然則所緣境是否實有?有部與大眾、分別說部等意見正好相反。另外,有部中的持經譬喻師,亦贊同“有緣無智論”。如《大毗婆沙論》說:

        有執:有緣無智,如譬喻者。彼作是說:若緣幻事、健達縛城、及旋火輪、鹿愛等智,皆緣無境。(大正27.228中,558上)

        尚是奉行三世實有論的持經譬喻師,卻說識可以緣到幻事、健達縛城等,可見大多學派的看法,還是認為:識的生起,不一定都緣慮實境;非實之境,也可以成為我們認識的對象。

        學派有關“所緣境是否實有”之诤,牽涉到學派對於“假實”的認知差異。有部以三世實有(一切法恆住自性)的立場,主張“有”有二種:一、“實物有”,是蘊界等一一諸法的真實自性。二、“施設有”,是諸法自性上和合施設的假法(大正27.42上--中)。此“施設有”,從諸法自性和合施設上,可說是無自性的假法;但從依“實物有”而施設——依實立假——來說,還是實法。因此,有部說:見聞覺知的外境是有;如看到一個人,人雖是五蘊和合的假法,但一一蘊是真實的,故所緣境是實有。而有部譬喻師雖然也是依實立假論者,但他直從所緣境是和合施設的假法上,說所緣境非實有。

(四)成就、不成就性

        成就、不成就,是有部重要的論門之一,也是有部成立三世實有論的重要學理。有部論師認為:“成就、不成就性”定有實體;否則即有凡聖縛解無法分野的困境。《識身足論》及《大毗婆沙論》中,有部的問難,未見二世體無論者的回應,反而是同屬有部的譬喻師,提出了“無實成就、不成就性”的意見。如說:

        無實成就、不成就性,如譬喻者。彼說:有情不離諸法,說名成就,離諸法時,名不成就,俱假施設。如五指合,假說為拳,離即非拳,此亦如是。契經說:“有轉輪王成就七寶。”若成就性是實有者,成就輪寶、神珠寶故,應法性壞。所以者何?亦是有情,亦非情故。成就象寶及馬寶故,復應趣壞。所以者何?亦是旁生,亦是人故。成就女寶故,復應身壞。所以者何?亦是男身,亦女身故。成就主兵、主藏臣故,復應業壞。所以者何?君、臣雜故。勿有此失,故成就性,定非實有。(大正27.479上--中;796中)

        譬喻者以為:離開諸法,並無所謂“成就”的法存在。如卷指為拳,非離指而有拳。又如契經說“轉輪王成就七寶”,若成就有實性,則有“法性壞”、“趣壞”、“身壞”、“業壞”等過失。故成就、不成就是無實性的假法。譬喻師大德法救也說:“世俗有情不離諸法,假說成就;勝義中無成就性”(大正27.480中)。

        面對譬喻者的“無實成就、不成就性論”,有部論主則舉四個聖教量及一個過難,質疑譬喻者違理背教,並證成己宗的“實有成就、不成就性論”才符合聖教又無過難。而對於譬喻者所引〔轉輪王成就七寶〕的聖教,有部論主則以“自在”來會通:經說“轉輪王成就七寶”,是轉輪王於自所得的七寶,攝御“自在”;由此攝御自在,假說為“成就”,實際上不是“已得未捨”的成就(大正27.796下;479中,)。而且,若無“成就、不成就性”,有情就無斷煩惱證解脫的可能,修行就唐捐其功了。因為聖道斷煩惱,是“但斷系得,證離系得,令諸煩惱不成就起,說名為斷”(大正27.796下--797上,)故。

        “成就”,與不相應行法的“得”相近。故有部論師與持經譬喻師,兩者的诤議點,主要是源於對“不相應行”的認知不同。有部主張“不相應行實有”,必然說“成就、不成就實有”;同理,譬喻者以為“不相應行非實有”,故自然會說“無實成就、不成就性”。

        由於有部把“成就”看成有實體的法,而譬喻師則認為“有情不離諸法,說名成就”,“成就”是假立而非真實獨立的法,因此彼此對立著。不過,“成就、不成就”,是有部論師特重的論門之一,大多用在三世上說。有部論師與譬喻師對論“成就、不成就”,實已透露出一個重大訊息——《大毗婆沙論》裡的有部持經譬喻師,終將揚棄三世實有,邁向過未無體的裡程了。

(五)二心俱生

        有情一剎那“二心不能並生”,這是《識身論》主的問難。然這個問難,並未困擾二世體無論者,因為“二心並生”,還正是二世體無論者的主張呢!如《大毗婆沙論》記載:大眾部主張“一補特伽羅有二心俱生”(大正27.47中);《異部宗輪論》說:大眾部末派主張“有於一時二心俱起,道與煩惱容俱現前”(大正49.16上,)。

        然而《婆沙論》主為了破斥大眾部的“二心俱生”說,引了世友、大德等五師的意見,說明“二心俱起論”的過難,以證有情一時不能二心俱生(大正27.49下--50上)。《識身論》主同樣的列舉多個問題,以很大的篇幅質問過未體無論者:如觀貪不善根〔結縛,乃至斷諸漏等〕,是觀過去貪?未來貪?還是現在貪?若說觀過去貪,則實有過去;若說觀未來貪,則實有未來;若觀現在貪,則一剎那有能觀所觀的二心俱生,此則違反正義(大正26.531上--537上)。所以,必是三世實有,才能避免這些過失。

        有部和大眾部的诤議,在於:大眾部早期主張六識可以並起;後來又在六識外,建立一個恆常相續的細心(根本識),作為六識生起的所依。有部則以前念六識滅去,能引生後念六識的無間滅意說明:剎那過去的前念,能引生剎那後念,這叫作意根。而在這剎那剎那生滅中,它既不贊同二心俱起,也沒有在六識外建立細心。

(六)結語

        探討大眾、分別說部主張“過未體無、現在無為實有”的學理依據,囿於大眾部及大陸本土分別說系的漢譯論書不多,故只能用“三世實有論”者的問難,藉以厘清二者根本學理上的歧異。其中,“識起必有境故”,“實有成就、不成就性”,還得應用譬喻師的意見,才得以概略的認識二者的差異。雖然《婆沙論》裡的有部譬喻師還是三世實有論的奉行者,但是藉由有部論師和譬喻師的對論,不僅說明了所謂的《婆沙論》正義,事實上只是迦濕彌羅地方的有部論師思想,並不能代表全部有部學系的思想;同時,譬喻師脫離有部,獨立成經部譬喻師學派的重要關鍵,也已呼之欲出了!

        而最值得我們留意的是:從有部成立“三世實有論”的理由中,可以得知:有部成立“三世實有論”,主要是為了圓滿解決有情業果相續,以及修道斷煩惱證解脫等的問題。可以說,重三世實有的有部,還是著眼於佛法的實踐性。如此一來,學派的诤論,其實就是論師們為“佛教的實踐性”奉獻心力,所留下的珍貴畫面了!

【未完待續】

     本文全篇已收錄於悟殷法師著《部派佛教系列(上編)實相篇》中。

     悟殷法師在印順導師思想之基礎上,鑽研印度佛教史,特別長於部派佛教之學門。他將雜亂繁瑣的部派論義,提綱挈領地剖析其發展脈絡與異同關鍵,有助於讀者以簡馭繁地學習部派論義。其於本刊連載之相關論文,深受教界之重視。近將其相關著作,編為《部派佛教系列》全套四部,依次為(一)實相篇、(二)業果篇、(三)修證篇、(四)諸部論師之思想與風格。法界出版社已先將其第一、二部“實相篇”與“業果篇”付梓,列為“印順導師九秩晉六嵩壽志慶論叢”之一。其余三部,將陸續於兩年內修訂出版。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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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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