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圓融與即本即始
賴永海
中國佛學越往後,越趨合流,這也是一個表現,即從起先的倡本倡始,談因說果,最後因果圓融,本始相即。這個思想主要體現在隋唐幾個佛教宗派中。
天台宗的智者大師即主佛性通因果,貪欲即是道,一色一香,無非中道。在《法華玄義》中,智顗指出:“泛論觀智俱通因果,別則觀因智果。例如佛性通於因果,別則因名佛性,果名涅槃,”在《觀音玄義》中,智者以不縱不橫說佛性:“是因非果名為佛性者,此據性德緣了皆名為因”。“是果非因名為佛性,此據修德緣了皆滿”。“了轉名般若,緣轉名解脫,亦名菩提果,亦名大涅槃果,皆稱為果也。佛性通於因果,不縱不橫,修德時三因不縱不橫,果滿時名三德。”天台宗的章安大師灌頂在羅列並考察本有始有諸家說法後指出:“若定執本有當有,非三藏通教之宗,乃是別圓四門意。本有是有門,當有是無門。”並說這些都是“別家”偏據不融,門理兩失,為圓家所不齒。他以樹木梁箭為喻,指出若執本有,猶如工匠以曲者為梁,直者桁用,長者為矛,短者為箭,這是以樹木之天然之性為用。實則不然,草木之生長,本無梁箭之用,工匠裁之,因緣獲用,但工匠如果裁曲者為直,曲則無梁用,展直為曲,則直者無桁用,割長為籌,則長者無矛用,折短為薪,短者亦無箭用,為什麼要死執本有之用呢?並引經雲:“三世有法,無有是處,何得苦執有當者?”灌頂直抒自家看法,曰:“今依經,一切諸法中悉有安樂性,那得無性之惑,復於無惑之性,不會旨故不用。私謂非但惑性相即,一切何法不收,涅槃何法不立,一切眾生即涅槃相,一切國土即涅槃相。”從這些話看,灌頂也是用本即始、始即本、眾生即佛性、生死即涅槃的圓家意釋本始的。
華嚴宗更是因果圓融、即本即始思想的積極倡導及發揚者。在華嚴宗那裡不僅因即是果、本即是始,而且一切即一、一即一切,一念該九世,十方入微塵,一切世間法、出世間法相融互即,圓融無礙。智嚴在《華嚴一乘十玄門》中說:
若小乘說因果者,即轉因以成果,因滅始果成, 若據大
乘因果,亦得同時,而不彰其無盡。如似捨緣以成捨, 因果
同時成,而不成余物,以因有親疏故,所以成有盡。若通宗
明因果者,舉疏緣以入親,是故如合成時,一切法皆一時成。
這裡的通宗即指華嚴自家。對於華嚴宗說,因果原無本始之分,一切法皆一時成。
此外,智嚴還以見空辨本即始。他說本有如室中空,開門見時,此空即是本有;但此空不見時不言有,見時始言有,故亦名始有。總之,別而言之,本始是一理之兩面,通而言之,則即本即始。
禅宗之前期,雖有直心是道場的思想,但更側重於迷凡悟聖,至後期的“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運水搬柴、無非佛事”,“舉手下足,皆是道場”等思想出現後,就完全不分因果,更無本始了,或者說因果融通,即本即始了。
中國佛學中的佛性本始說,因果佛性觀,細說也許還有許多,但就其衍變過程及發展大勢言,大體如是。通過對這一衍變過程及發展大勢的考察,可以使我們對中國佛性思想的其中一個側面有更深入具體的了解。側面是整體的一個部分,如果我們能對各個側面逐個地進行較深入的認識,那麼,作為整體的中國佛性思想的總畫面就會逐漸清晰、生動與具體。這就是我們所以采用以范疇為線索,一個側面一個側面地去研究中國佛性思想的根據所在。這種根據如果上升到方法論的高度說,也就是所謂從抽象到具體的方法——“抽象的規定(如范疇)在思維的行程中導致具體(整體)的再現”。
摘自《中國佛性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