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有並不是愛美的表現
蔡日新
一枝玫瑰,或者一束芍藥,當它門迎著晨曦,吐露那水靈靈的花瓣時,真叫人一見便有美不勝收之感。但是,它們一旦被折下來,便會立即失去原來那令人傾慕的美的魅力。為什麼原來惹人青睐的東西,轉瞬之間就失去了它美的神韻呢?因為,美是不容占有的,也是人們所無法占有的。所以,盡管折花者的初衷是愛美的,但他們事與願違,其關鍵在於不明白:占有不是愛美的表現。我們只有明白了這一點,才會真正地懂得欣賞美和創造美。
在人們的藝術審美中,如果沒有任何實惠性的功利目的,那麼,在他們眼裡則天下無物不美。以這種心境來參與審美,且莫說聽一首名曲,看一幅名畫,或者讀一部名著,就是那些我們尋常習見的不起眼的事物,也可以成為人們的審美對象:比如天邊的一串白雲、樹下的幾啭鳥啼,山澗的一川湍流,或者是羊腸小道旁的一叢雛菊,也將會激發起你強烈的審美情趣。這就是美學家們所常說的:只有胸次淡泊,才會真正地發現和創造美。其實,所謂胸次淡泊,實質上指的是一種藝術修養,它是我們參與藝術審美的必備條件。還是馬克思說得好:”如果你想得到藝術的享受,那你就必須是一個有藝術修養的人。“(《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如果我們缺少那種胸次淡泊的審美修養,那麼,縱使天下至善至美的東西,也不會引起你的審美興趣。打個比方,如果《蒙娜麗莎》被一個富翁所收藏的話,他所考慮的只可能是這幅畫將來能賣多少錢,怎樣保護好畫面好為將來賣個高價。在他們那裡,達·芬奇繪畫作品的藝術價值已不復存在了,他們的占有欲將人類唯一的那一點審美性靈也給”占有“了。
非獨藝術哲學如此,藝術創造更是這樣:只有胸次淡泊,不存占有功利欲望的人,才能真正地創造出美的藝術來。綜觀古往今來的傳世之作,其作者在創作時均不存一絲占有的功利之想,因而其作品也就成了傳世的佳品。例如”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杜甫,他當年過的是”酒債尋常行處有“的拮據日子,倘使他無一腔淡泊的胸次,他是絕不能成為一代詩聖的。再說南唐後主李煜,他晚年”為君臣虜“,過著以淚洗面的日子,但他卻寫出了”春花秋月何時了“那樣的名篇。李煜當年作此詞,他有暇考慮功利麼?宋人王禹偁在仕途浮沉中遷谪到黃州,作《黃岡竹樓記》,文章精彩地描寫了他獨坐竹樓領略大自然的至美:”江山之外,第見風帆沙鳥,煙雲竹樹而已矣。“這”江上之清風、山間之明月“,本來就是美的東西,但又是誰也占有不了的東西,只有以藝術審美心理才能領略其美,因而被王禹偁這樣的遷客得之。明人洪應明說:”水暖水寒魚自知,會心處還期獨賞“(《菜根談》),這個”會心處“說的就是胸次的”淡泊處“。
只要明白了占有並非是愛美的道理,那麼,我們今後無論是欣賞藝術作品,還是進行藝術創造,都會以寧靜淡泊的胸次去參與審美。惟其如此,你才能真正地發現存在於淡泊之中的那種至美,也將會創造出獨標勝格的美的境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