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佛教音樂
田光烈
佛教的傳入,給華夏文化帶來了一股異域的清新之風,深奧的思辯哲理,影響和促進了漢民 族整個藝術領域的發展和變化。在近兩千年的歷程裡,佛教文化和我國固有的傳統文化融匯 貫通而成為中華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並和儒、道等學派一起,促進了中華民族心理結 構和性格特征的形成。
采用藝術形式,是佛教傳播的方法之一。寓教義於生動的藝術形象之中,讓人們直接從中得 到啟發與感化,以達到流布佛法之目的。音樂,作為文化藝術中的一個重要部類,它伴隨著 人們進入文明的生活,同時又與佛教有著甚深的因緣。佛教在中國傳播,從一開始就伴隨著 音樂這一藝術。所謂佛教音樂,就是借助於音樂的美感作用來宣揚教義,淨化人心。但是, 由於種種歷史原因,未能象其他兄弟藝術那樣被較為完整地保存下來。因此,佛教音樂在歷 史上的原貌如何,現在只能從文獻資料中依靠記載得到一點信息。或者,在美術、雕塑裡可 以看到有關佛教音樂的資料,如敦煌莫高窟就有描繪樂舞洞窟二百余個,繪有各種樂器四十 四種,約四千余件,其中吹、拉、彈、打樣樣俱全,大小不同的各類樂隊五百余組,形態各 異的樂伎三千余身。人們可以想像其音響風貌是何等狀觀、動聽和新奇美妙啊!
在梁慧皎《高僧傳》卷十三《經師》中說:“梵音重覆,漢語單奇,若用梵音以詠漢語,則 聲繁而偈迫;若用漢曲以詠梵文,則韻短而辭長。是故金言有譯,梵響無授”。慧皎是漢族 僧人。他撰寫《高僧傳》時,距漢明帝“永平求法”“白馬馱經”的盛事已經近五百年,“ 金言有譯”是事實,“梵響無授”則未必。隨“白馬馱經”而來洛陽的天竺高僧攝摩騰、竺 法蘭,第二年就遷往“白馬寺”。此後,陸續來華尚有其他天竺僧人。既有僧伽必有誦經禮 佛,儀軌既成,則梵呗應舉。
梵原是印度語“梵摩”的省稱,意為清淨。印度婆羅門自稱為梵天苗裔,因此稱印度為“梵 土”。後又衍化成佛教的唱誦為“作梵”。呗是印度語“呗匿”的省稱,意為歌詠或贊頌。 從歷史上看出梵呗有天竺的、西域的、也有漢地的,而且都僅用於唱贊佛偈和歌頌佛德。天 竺僧人或西域僧人來漢弘法帶來當地的呗音,而漢人在禮佛時也模仿其音而舉腔唱誦,這是 一個互相影響逐漸漢化的過程。猶如壁畫和塑像的衍化變更一樣。因此不能說“梵響無授” ,而是隨著佛教的進一步深入,梵呗則逐漸發展和變化。
三國時期,東吳的僧人支謙,據《高僧傳》記載,他深谙音律,留意經文中贊傾的歌唱,並 依據《無量壽經》、《中本起經》創作了《贊菩薩連句梵呗》三契。另一僧人康僧會也依《 雙卷泥洹》制《泥洹梵呗》一契,其聲清靡哀亮,為一代模式。而且通過贊呗的運用也影響 到後來偈頌譯文的改進。
由於佛教的傳播和印度梵呗在華的影響,才可能產生陳思王曹植在東阿漁山處所制成的《漁 梵》。《法苑珠林?呗贊篇三十四?贊歎部》說:“陳思王曹植“嘗游漁山,忽聞空中梵天 之響,清雅哀婉,其聲動心。獨聽良久……乃摹其聲節,寫為梵呗”。《高僧傳》也有同樣 的記載。從中可以看出,在曹植之前就有梵呗存在和傳播,而曹植能“摹其音節寫為梵呗” ,也正說明當時似乎已有記譜的方法存在,才可能產生“傳聲則三千有余,在契則四十有二 ”這樣的梵呗形式。
兩晉時期,道安開創了在上經、上講、布薩等法事中唱梵呗的先例。並弘傳帛屍黎蜜多羅所 授的高聲梵呗,帛法橋作三契經,友昙〖FJF〗B36E〖FJ〗也裁制新聲,造六言梵呗。 到了南北朝時期,佛教開始廣泛地流傳,而且不斷有天竺、西域僧人,通過冰天雪地的帕米 爾高原、大小雪山、沙漠,“委命弘法,忘形殉道”而遷留漢地。如北魏永平(508—512)年 間,受供養於洛陽永明寺的外國僧人就有千余人(《中國佛教—北朝佛教》)。這裡當然也有 一些藝僧。
南朝的宋、齊、梁、陳四個朝代,大都崇信佛法。而以梁武帝時達到全盛。宋僧饒,有《三 本起》、《須大〖FJF〗BF26〖FJ〗》,“每清梵一舉,辄道俗傾心”(《高僧傳?僧饒 傳》)。齊僧辯傳《古維摩》一契,《瑞應》七言偈一契,被譽為“最是命家之作”(《高僧 傳?僧辯傳》)。辯的弟子契忍又制《瑞應》四十二契,齊王融也作過雜曲歌辭《法壽樂歌 》十二首,每首五言八句(《樂府詩集》卷七十八)。這是首先出現歌頌佛陀一生事跡的漢地 佛教詩歌,曲調雖不知其詳,但其為贊誦貨法的梵呗以及它的盛況是可想而知的。
北朝北魏正光(520—525)中的大貴族雍,家養童僕六千,伎女五百,饒吹響發,絲管迭奏, 連宵盡日。雍死後,大批樂伎遣散進入寺院。此例一開延及康宋以下,寺院客觀上形成了容 納、保存、培養和傳播音樂的場所。《洛陽伽藍記》載:“量樂寺大齋常設女樂,歌聲繞梁 ,舞袖徐轉,絲管寥亮,諧妙入神”。
以上情況反映出佛教音樂發展的各個方面。北魏系異族統治,可以想象其韻顯然不會是漢族 風格的。如北齊後主高緯,他喜愛胡樂,在宮中所設的歌舞均是西域諸佛國引來的。如“龜 茲樂”、“西涼樂”等。這就豐富了民族音樂的內容。
從“梵呗”發展出來的“佛曲”,其名稱始見於《隋書》,但它早在南北朝時期就已形成, 並為佛教所用。
隋文帝統一中國後,出現了“人物殷阜,朝野歡娛”的新局面。在尼庵裡長大的隋文帝一直 深信佛教。他親自制作了十篇佛曲,名為“正樂”,其內容皆述佛法。又用“法樂童子伎” 和“童子倚歌梵呗”在無遮大會上演唱。皇帝親自創制佛曲,查用童聲合唱,這是隋文帝的 首創。此風一直延至宋明之世,只是形式有所不同而已。
梵呗以歌詠佛教的偈頌為主,其體裁類似樂府。樂府發生了變化,因受啟發,便參考民間音 樂,清除其世俗感情,貫串佛子的清淨意境,創造出新的形式,這就是佛曲。佛曲後來居上 ,不斷豐富發展。梵呗自身又有所變化,即後來寺院出現的一種叫做唱導,有些僧人,專以 唱導為職業。《高僧傳?唱導?論》說:“唱導者,蓋以宣唱法理,開守眾心”。寺僧每日 初更時候,繞佛行禮。環境寂靜,導師擎香爐登高座開始唱導:“談無常則令心形戰〖FJF 〗B169〖FJ〗,語地獄則使怖淚交零,徵昔因則如見〓業,核當果則已示來報”。至深 夜,“則言星河易轉,勝集難留”。使人感到緊迫,滿懷戀慕,直至僧人個個宣唱佛號,求 垂慈悲。這一專業直開後來俗講、變文等說唱音樂之先河。
李唐王朝,在我國漫長的封建王朝中曾是可堪誇耀的繁盛時期。大唐盛世之時,中國佛教也 曾隨之達到鼎盛階段。全唐二十個皇帝(武宗除外),都不同程度地崇佛。中唐諸帝如玄宗、 肅宗、代宗都曾依密宗大師不空和尚灌頂受法。唐代的九部樂、十部樂中有七部與西域的佛 曲有關,其中《天竺樂》,樂伎舞都必須穿袈裟表演。堪稱盛唐歌舞之冠的《霓裳羽衣曲》 就是“揚敬述進《婆羅門曲》,蝗皇潤色,又為易美名”而成的(《唐會要》卷三百三十二) 。天寶年(742—756)間雖有奉旨刻石改諸樂曲名之事,意思是將原來的佛曲名稱改頭換面, 變成道曲名稱,以迎合聖心。其實只是“道”其詞“佛”其曲(唐前諸朝也曾有過)。所以《 羯鼓錄》的作者南卓就索性把道曲一並歸入佛曲中,丘瓊荪先生的《法曲》一文,也認為法 曲之初即佛曲。
所謂佛曲,均與漢地、西域等各佛教盛行地民間音樂有關。《大唐西域記》說:“屈支國( 龜茲國)文字取則印度,粗有改善,管〓伎樂特善諸國”。除那些專供佛事的贊、頌、咒、 偈,梵呗是緣佛經創制而外,其余都是民間音樂。因此可以認為梵呗出自寺院(佛經),佛曲 兼本民間音樂。
中唐以後,俗講興盛。日本僧人圓仁《入唐求法巡禮記》和趙〖FJF〗B26D〖FJ〗《因 話錄》對俗講僧文溆的記載說明佛教音樂有新的發展,每當文溆上台“聽者填咽寺捨,瞻禮 崇拜,呼為和尚,教坊仿其聲調,以為歌曲”。唐文宗還曾采用文溆講經時的曲調以為歌唱 。號為《文溆子》(《太平廣記》卷二百零四)。
唐代的許多藝壇名流、教坊高手、詩人文士,均與佛教寺院高僧有因緣瓜葛,趣聞逸事亦曾 不少。如德宗貞元年(785—805)間,長安東西兩市為求雨儀式而舉行歌舞競技盛會,兩市各 推名手比高低。東市推出第一名手康昆侖,彈了《新翻羽調六麼》。西市彩樓上則走出一位 女郎,懷抱琵琶,施禮後即坐下來彈奏。台下聽眾忽聽雷聲滾滾,風聲飒飒,雨聲潇潇。人 們翹首望天,雲〓天藍,沒有一絲雨意。側耳玲聽,原來是那位女郎在琵琶上所彈出的樂聲 ,聽者入神沉醉。康昆侖則涔涔冷汗,目瞪口呆。這是他第一次比輸給別人。當他驚愧之余 ,毅然走下彩樓,願拜“女郎”為師時,但當“女郎”更衣相見,竟是長安莊嚴寺的和尚段 善本。後來德宗召見段善本,一番稱贊之後,更希望他能把技藝教給康昆侖。十年後,康昆 侖終於在段善本的教授下,練成一代國手。真可謂教有盛衰,樂風不減。
唐代末期,時局動蕩,戰亂頻敏。整個社會文化幾乎賴佛教叢林才得以保存。據《三程全書 》記載:“某日,明道過定林寺,聞伐鼓考鐘,和諧典雅,見兩序眾人,繞向禮佛,感儀濟 濟,肅然有序,歎謂三代禮樂盡在比中”。這位北宋的理學大師程夫子所見和感歎說明:( 一)雖經戰亂和時代更迭,佛教叢林仍保持著一定的儀軌和佛事活動。(二)如法如儀的繞向 禮佛,表現了佛教文化(包括音樂)的延續和發展。
兩宋的佛教,雖不如唐代繁榮昌盛,但作為中國化了的佛教,似乎更扎實和普及了。禅宗和 淨土宗在這時得到普遍弘揚,又如“水陸法會”,雖源於梁朝,但也只在此時才得以普遍開 展。
元明時代的諸宮調、小令到盛行的南北曲,是由宋代曲子演變發展而來的。陳《樂書》有 很多的記述。其中一個明顯的變化就是制作梵呗已變為依格式而填詞。其音樂則往往仍是前 朝舊調,如明太祖朱元璋命宗泐作梵呗與佛曲,互參用之。《贊佛樂章》八曲,就是緣曲填 詞的例子。
明成祖朱棣,更為突出。據史記:“自是上(成祖)潛心釋典,作為佛曲,使宮中歌舞之”( 《雙槐〓鈔》卷三)。永樂十五——十八年,(1417—1420)成祖御制佛曲並頒手南京報恩寺 的《普佛世尊如來菩薩尊者名稱歌曲》共收佛曲四千五百余首,凡五十一卷,四十余萬字。 稱頌佛名歌曲(同上,卷一至卷十八)凡二千首。每曲前冠以佛曲名,下注相應的南北曲名稱 。如《澄圓融》即《清江引》,《廣善事》即《水仙子》,《宏法門》即《普天樂》……以 上為北曲。《起三味》即《山坡羊》,《妙吉祥》即《江兒水》、《濟沉迷》即《玉嬌枝》 ……以上為曲(同上,卷十四)。卷十九至四十五與前半部大不相同,多為敘事性贊誦佛曲。 有首唱(贊頭——領唱)與和聲(贊眾——合唱),合誦則為佛名或六字真言(〖FJF〗C267 〖FJ〗嘛呢叭彌〓)領合結合,內容繁多,皆贊美佛名和極樂世界等。
音樂是在時間的流程中得到表現的。從這個意義上講,它是一種“時間的藝術”,一種令人 體悟到“無常”的藝術。那些古調遺韻,即使是當時最風靡流行之作,也往往隨動蕩戰亂的 社會變遷被消解轉化甚至湮滅。佛教音樂也在所難免。
清末民初乃至當今,佛教寺院通行的“海潮音”(叢林腔)包括“四大祝延”“八大贊”的基 調、主旋律、舉落腔、起煞板,究其源都是從南北曲的古調中沿襲變革而來的。因為音調的 可塑性、節奏上的擴張壓縮,加上演唱時偏重莊嚴肅穆的情緒而成為現代的梵呗格式。梵呗 的唱念自古以來惟有板眼圈點、口傳心授,沒有嚴格的曲譜,加之地域不同、語言差異,南 北東西各分流派,抑揚頓挫、自標家風。就如書、梵、道、律諸腔也是互參並用,沒有界定 、難辯真拙,古調遺韻臆測默會而已。
揚幫、天寧腔、焦山、海潮音,在江南一帶是流傳頗廣而被諸山接近認可的“叢林腔”(五 十年代西南‘音協’曾組織一部份專業音樂工作者對五台山、峨眉山佛教寺院作一次采風記 譜活動,據了解部份漢地僧尼的唱腔來源均說是‘從下江學來的’。楊蔭浏先生等人在六十 年代初去湖南地區考察時從佛教寺院中也聞此說)。僅“叢林腔”而論,揚腔獨擅是有依據 的。揚州自古有“華都”之譽,交通發達經濟繁榮。宋明以降、勾欄、瓦市、秦樓楚館、競 相趨時,商行雲集、名士優游,寺院庵堂盛極一時,高僧大德荟萃其間。音樂方面,有因源 於唐代俗講、變文的詞曲,唱賺、諸宮調等,自南戲登堂以來,又有四大腔派的興起(海鹽 、戈陽、昆山、余姚),而受諸影響演變而成的則有明?嘉靖時的“揚州〓詞”、清?乾隆 時的“揚州清曲”,可謂“錯用鄉語,流麗悠遠”。而在揚州地區包括俗講宣卷(寶卷),就 地取材隨緣施教,寺院音樂難免受其影響,甚至推波助瀾,所以“叢林腔”中的香贊(六由 贊)皆與原曲牌有關聯。如:“戒定真香”、“十供養贊”,即“掛金鎖”、“望江南”、 “柳含煙”、“學金經”等。
除“叢林腔”外,尚有不少其他地區的寺院音樂以及藏、蒙地區的格魯派寺廟音樂。如:五 台山、東北、北京、河北、福建、廣東、潮汕等地,寺院音樂均和當地民間音樂緊密結合並 冠以曲牌名稱。但又因方言不同,曲調差異,造成佛教音樂有趨同份異形式和枝葉繁茂,豐 富多彩的特色。
梵呗、佛曲,不同於一般的歌曲。它必須適應和服從佛教教義的需要。《毗尼毋經》中雲: “有一比丘,去佛不遠立,高聲作歌音誦經。佛聞,不聽用此音誦經。有五過患同外道說法 。一不名自持;二不稱聽眾;三諸天不悅;四語不正難解,五語不巧故義亦難解,是名五過 患”。這裡記載的是佛陀住世時對誦經的規范要求和對音樂審美的態度。在《長阿含經》裡 則更明確地提出“其音聲有五種清淨乃名梵聲。何等為五?一者其音正直;二者其音和雅; 三者其音清澈;四者其音深滿;五者其音周遍遠聞,見此五者乃名梵音”(《續高僧傳》卷 三十《雜科聲德篇?論》認為寺院過多地引用民間唱法有悖於佛教教義,同時論及各地語言 和音聲方面的特點得失、要求“使聽者神開,因聲以從回向”。《南海寄歸內法傳?贊詠之 禮》(唐?義淨)對佛教四眾弟子的唱誦功德也作了肯定的論述。古德們對梵呗的重視及其在 專著上的論述剖析,對現代寺院僧眾的唱誦仍有參考價值和指導意義。趙樸初老居士則把它 簡明地歸結為“虛、遠、〓、靜、梵音海潮”。虛則空靈疏蕩;遠遠則迥遍深滿;〓是澹泊 無華;靜為平明恬當。旨意融通,志趣清雅。這種清新的音樂意境,對現代音樂美學無疑是 有其積極意義的。
佛教音樂雖屬藝術范籌,但並不追求功利效應,也不受表演機制的約束,而是一種虔誠信仰 情緒的表露。所以強調一個“誠”字。在詠歎唱誦時,從形式到內涵,身心歸於一如;威儀 容態,端莊自然、垂眼調息,心平氣和、暢朗無垢,俗塵不梁,如法如儀地凝注,進入最佳 狀態。從善的心念對宇宙、生命乃至人類尊嚴,佛法光輝的和諧讴歌贊頌。所以佛經曰“唱 誦利人天”,人們從清淨莊嚴中領略到道德與心靈的淨化過程,可謂“素心自比得,真趣非 外求”(唐?李白)。
從美學角度來審示佛教梵呗,既拓展了它的審美機制又賦予它在學術性和社會性的雙重價值 。因為佛教既然面向社會的人,就必須介入社會,隨之產生的偉大藝術就不僅僅是一種宗教 藝術,而且客觀上(事實上)實際是反映歷史的、社會的和人的藝術。〖LM〗佛曲
佛曲是指佛教法事中贊歎歌詠法化的佛曲格調及與此相配合的贊頌、歌詞。它的曲調原來配 合音樂,歌唱,很通俗。論其源流,實從“梵呗”演為而成。梵呗歌詠譯本經典的贊頌,大 都合乎樂府的體裁,其後樂府逐漸變化,而有了‘詞’的雛形,佛教的贊頌也隨著采取新的 形式,擺脫翻譯老調來獨立創造,便構成了種種佛曲。隋唐時代在宮廷的燕樂裡就曾輸入了 西域的“佛曲”(見於《隋書》、《音樂志》的有“於田佛曲”,見於《唐會要》卷三三的 有“龜茲佛曲”、“急龜茲佛曲”。又宋陳《樂書》卷一五九載:唐化樂府曲調有“普光 佛曲”等二十六曲),它們演奏時用琵琶為主樂器,宮調齊全,節奏繁促,影響到一般樂府 的變化,自然也啟發了佛教贊頌新格調的創作。
從現存的資料看,較早的佛曲是淨土法事的各種贊傾。其形式通用長短句,並以和聲填詞, 聯章體。象善導(613—681)的《轉經行道願往生淨土法事贊》、《依觀經等明般舟三昧行道 往生贊》,就常用五、七言句(間用三、四、二言句等),而以“願往生”、“無量樂”、“ 往生樂”、“散華樂”等為和聲。這一形式即為後來淨土宗師所沿用。如慈愍三藏慧日(680 —748)所作《般舟贊》,完全用於善導的作法。再後,南岳沙門法照(八世紀中人)創《五會 念佛法門》,所撰《淨土五會念佛誦經觀行儀》、《淨土五會念佛略法事儀贊》,其中贊文 發展了佛曲的體制。如延長和聲詞句至五字以上(《涅〖FJF〗B231〖FJ〗贊》用“淚落 如雲雨”為和聲,《菩薩子贊》用“宛轉花台裡”迭句為和聲等),又迭出和聲詞句為本贊( 《淨土樂》用“淨土樂,淨土樂,淨土不思議,淨土樂”為引贊,而讀文各句仍以“淨土樂 ”為和聲;又《六根贊》用“努力”、“難識”為各句和聲,又以“努力、難識、急急斷狐 疑修福業”為結贊等)。另外,唱贊的聲調也運用了先緩後急的方式,和他獨創五會念佛之 漸轉漸急相配合。在舉行法會的儀式裡,首唱者為“贊頭”,和聲者為“贊眾”,規定了分 工的職位。到了五代,經過僧應之的努力,以各種贊傾配合樂調,佛曲獲得進一步的發展( 見《南唐書》、《浮屠傳》)。
在淨土法事以外的佛曲運用,從敦煌卷子的俗曲裡可見其一斑。其俗曲數百余首,大量屬於 作曲性質。據今學者研究,大體有三種情況:一、曲調與曲詞全是佛教的,如:“悉昙頌” (連綴悉昙字母為和聲,像“現練現”“頗落墮”“魯流盧樓”“那羅邏”“沙诃耶”等。 “好住娘”、“散華樂”、“歸去來”(後二調也用於贊淨土)等,都是和聲聯章形式。二、 曲調是佛教的,其詞不是佛教的,或僅具有某些佛教色彩,如:《望月婆羅門》等。三、以 燕樂或民歌為曲調,其詞是佛教的,如:“五更轉”“十二時”等,用以贊大乘,贊禅門, 贊南宗等。可見禅宗為了更好地接近民眾,也應用佛曲了。這一風氣的影響所及,五代以後 ,禅師們都喜歡用偈頌式的語句來作問答而謂之為“曲”,並以這些作不同門庭的標榜,所 以常有“師唱誰家曲,宗風嗣阿誰”的說法,這當然不能算是佛曲的正宗了。
佛曲在宋代似無何進展。現存宋人所撰各種忏儀的贊頌之類,仍多采用翻譯經典的伽陀(偈) ,很少見有俗曲格式。但經過元曲的盛行,到達明初,受到曲調音樂的影響,佛曲的制作驟 見活躍。這集中表現在明成祖於永樂十五至十八年(1417—20)間所編的《諸佛世尊如來菩薩 尊者名稱歌曲》這部書裡。
《名稱歌曲》有五十卷,內載歌曲四千三百余首,完全用南北曲的各種曲調填調,並各立樂 曲的名目為“某某之曲”。其中前十八卷,載曲二千二百余首,是機械地依各曲調來唱諸佛 菩薩等名稱。其次廿九卷(即第一九——四七卷)載曲近二千首,則是用“四季蓮花樂”、“ 頻伽音”的聯章,以及由“後庭花”、“青哥兒”、“調黨兒序”、“尾聲”數調構成的小 套,依調詞,並用和聲(笱“南無釋迦牟尼佛”等,或單稱“諸菩薩”等),保留了傳統的佛 曲形式。再次末三卷,補充了“四季蓮花樂”、“頻伽音”歌曲一百五十六首,性質同前。 在這部書裡廣泛地運用南北曲的曲調,幾乎所有宮調常用的調子都用到了,還用上不甚常用 的“哈刺那阿孫”等音譯名字曲調,全數達於三百五十種之多,擴大了佛曲的范圍,顯出了 制作的新意,可惜,只是後無繼起的作者。目前,佛教法事中的贊頌除了用一些俗曲的聲調 以為歌唱而外(如歌唱《瑜伽集要焰口施食儀》所用《偈贊》等),在雜法中所用的俗曲,有 浪淘沙、耍孩兒、銀鈕絲、清江引、天官調、梳樁台、四洲調、滿江紅、虞美人、小小郎調 ,補缸調、鮮花調、穿心調、青陽縣調、道情、歎八仙、柳含煙等十余種。